“你們呀……”像是意識到什麼, 佟佳氏笑著伸出食指，對著四人挨個在空中點了點。
“就是調皮！”
佟佳氏此時不管動作還是神態，像極了看到了犯錯誤孩子的母親一樣, 語氣很是寵溺。
“罷了，你們也大了，也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訓你們了, 這次本宮就不告訴皇上了，以後可要注意分寸。時間不早了, 你們也早點回去吧！若是讓皇上知道你們把人甩開偷溜出來玩, 皇上可是要生氣的。”此時的佟佳氏很是和藹可親。
聽佟佳氏說不告訴皇阿瑪，所有人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 那就多謝皇貴妃娘娘了，如果娘娘沒有其他什麼吩咐，那兒臣們就先告退了。”胤礽躬身道。
“嗯，去吧！”佟佳氏笑著點了點。
隻是還沒等他們走幾步遠, 佟佳氏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又把人叫住了。
“對了，胤禛，你且先等等, 額娘突然想起來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胤禛腳步一頓, 眉頭微皺，下意識地看了看太子。
“……去吧, 我們就在這裡等你。”胤礽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皇貴妃, 眼神微凝。
老四生母德妃和皇貴妃之間的那點事, 雖然沒有鬨到明麵上, 但是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上次皇貴妃為了離間老四和德妃之間的母子之情, 連大阿哥都算計上了，讓皇阿瑪大為光火，為此冷了皇貴妃好一段時間。
雖說最近皇貴妃看似安分下來了，但是胤礽也知道，這事不是這麼容易就了結的，這像現在，不就來了嗎？
他就說怎麼會在這麼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還能碰到人，而且這人還是皇貴妃！既然人家有心來個“偶遇”，還有什麼遇不上的呢？真是難為皇貴妃，走了這麼遠的路來這裡。
“……嗯，那兄長們稍等，我去去就來。”胤禛抿了抿唇、然後點了點頭，朝著佟佳氏走去。
“不知道佟額娘找兒臣有何要事？”胤禛躬身問道。
“怎麼，現在額娘沒事就不能找你了？”看著麵前恭敬、卻異常疏離的四阿哥，讓本來想心平氣和好好聊聊的佟佳氏心中不由地冒出一股無名火，忍不住譏諷道。
胤禛：“……”
他剛才說的話是哪有讓佟額娘產生了誤解嗎？怎麼佟額娘怎麼這麼大的火氣呢？
“行了，跟我過來吧！本宮有話和你說。”話一出口，佟佳氏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衝了。但是話既已出口，她也說不出和緩的話來。
說著不等胤禛反應，就徑直朝著湖中心的長亭走去。
胤禛看了看那湖中心的長亭，不由地眉頭皺了皺。
這與其說是長亭，其實就一個延伸至湖中心的石台而已，亭子的主體還尚未建成。其實彆說主體了，就連亭子兩側的護欄都沒有，光禿禿的，倒像是個碼頭。站在這亭子、不，這石台上麵，不會掉進湖裡吧！
不知為何，胤禛的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這個想法剛生出來，胤禛不由地好笑起來。這幾天一直被額娘念叨著，搞得他都開始緊張兮兮的了，又沒人推他，他怎麼會掉湖裡去呢？
胤禛用力地甩了甩頭，似乎要把腦海中那可笑的想法甩出去。然後大步向前，朝著那湖心亭走去了。
“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近日可好？”佟佳氏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禛一番，眼神越發地複雜。
雖然德妃那個賤人居心叵測，但是不得不承認，她是真在四阿哥身上花了大把的心思。
堂堂一宮之主，居然每天給自己的兒子做湯羹？稍微體麵一點的人家的主母都做不到這個程度，更何況是在皇家？
“托佟額娘的福，兒臣一切都好。”有了剛才的經驗，胤禛這次回答的很是謹慎。
“我可不敢居功，要謝也應該要謝你額娘，是他把你養得這麼好，聽說現在你的飲食都是由她親自動手，堂堂一宮之主……也是難為她了。”
胤禛自認回答的很謹慎，但是這話在本來就心中有刺的佟佳氏聽來，就像是朝嘲諷她這個養母做的不合格。
尤其在剛剛，佟佳氏居然驚異地發現，四阿哥的個頭似乎高了些，不僅臉色紅潤了許多，就連體格看上去也強健不少，不像之前，看著身子就有些弱。
想到這裡，佟佳氏的臉色不禁難看了起來。
要知道，之前四阿哥的生活起居都是張嬤嬤照料的，而張嬤嬤是她的人。後來張嬤嬤死了，四阿哥的身子骨反而更好了，這不是明擺告訴彆人，她這個做養母的不稱職嗎？
一想到彆人，尤其是皇上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佟佳氏又壓不住心中的火氣，忍不住又尖酸刻薄起來。
胤禛：“……”
他覺得自己還是能不說話就儘量不要說話吧！佟額娘現在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感覺現在他說什麼都是錯的。
看著胤禛低頭沉默不語的樣子，佟佳氏意識到自己剛才又沒有控製住脾氣，不禁有些懊惱。
“罷了罷了，今日額娘來找你不是要和你吵架的。”佟佳氏擺了擺手，神情有些厭煩。
“胤禛，你是真的要同額娘生分了嗎？”佟佳氏眼睛直直地盯著胤禛，表情很是凝肅。
“佟額娘這話何意，您是兒臣的額娘，兒臣怎麼敢同你生分呢？”胤禛心中一驚，連忙答道。
“嗬嗬，就如同你自己說的，你是不敢，而不是不會，可見啊，咱們娘倆是真的生分了。”佟佳氏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胤禛：“……”
果然是多說多錯！
胤禛靜靜地看著佟佳氏，隻覺得心中有些悲哀。
這還用的著他生分嗎？他們什麼時候熟稔過？佟額娘對他的關心一向都是浮於表麵，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他過的好不好、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他是佟額娘的養子，但也僅僅是養子，不是親子。
沒有看到胤禛眼中的嘲諷之色，佟佳氏繼續說道：“你也用瞞額娘了，額娘不是瞎子，這些日子德妃對你的悉心照料，已經讓你整個人的心思都倒向了你的生母吧！你現在自然是想不起我這個養母了。”
“額娘，兒臣沒有……”
“隻是胤禛，隻要你腦子稍微清明點，應該知道德妃到底是為什麼對你這麼好的原因吧。”完全不給胤禛說話的機會，佟佳氏看著胤禛冷冷地說道。
聽了這話，胤禛心裡“咯噔”一下，猛然抬頭看向佟佳氏，眼神有些微冷，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見胤禛這個表情，佟佳氏還以為自己說到了他的痛處，心裡不由地得意起來，繼續說道。
“你當德妃是真的疼愛你才對你掏心掏肺的嗎？不是！是因為六阿哥，你的嫡親弟弟胤祚驟然離世，德妃沒了依靠，她才想起了你這麼一個人。不然你被撂在阿哥所這麼多年，她何曾管過你？德妃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才……”
“佟額娘，兒臣覺得你實在太小看額娘了！”胤禛冷聲地打斷佟佳氏的惡毒詆毀，直勾勾地看著佟佳氏，漆黑的雙眸就像兩團黑色的火焰。
“你說什麼？”佟佳氏瞪大眼睛看著胤禛，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那個大聲反駁的人是眼前這個孩子。
“兒臣說，您實在是太小看額娘了！”胤禛毫不回避地看著佟佳氏，語氣異常堅定。
“如果佟額娘跟兒臣說，額娘是因為六弟死了、額娘受不了打擊，才把對六弟的關愛轉移到我的身上，兒臣還有些相信。但是佟額娘居然說額娘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對我這般殷勤？那兒臣隻能說佟額娘實在是太看低額娘的品性。
額娘那樣的人，一生光明磊落、從來都不在乎那些虛名，怎麼可能會像那些俗人一樣為了榮華而汲汲營營？”
“……光明磊落？這德妃到底給你灌了什麼**湯，你就這麼相信她？”看著一臉與有榮焉的胤禛，佟佳氏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德妃和四阿哥不是近幾個月才走的近的嗎？怎麼四阿哥就已經對德妃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
“你真是中了德妃的毒了，難怪那次你在上書房直接就動手打了大阿哥，原來是這樣？我就說計劃不應該是……”佟佳氏喃喃自語，但隨即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立刻閉口不言。
但是到底遲了，胤禛該聽到的，也已經聽到了。
胤禛低著頭：“……上次……是佟額娘挑撥大哥對我說的那些話吧！”
“……你在說什麼，額娘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佟佳氏的眼神遊離、就是不敢看胤禛。
“嗬嗬，佟額娘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也不必較真了。”雖然早就猜到了，但是從佟佳氏口中說出，胤禛還是有些傷心。
皇貴妃，不僅算計了額娘，還算計了大哥。
胤禛看著佟佳氏，眼神有些落寞：“額娘已經步步退讓，佟額娘何苦還要苦苦相逼呢？”
就拿這次來說，額娘明知道這是皇貴妃娘娘在裡麵搗鬼卻什麼都沒做。他知道額娘這是怕他為難才對佟額娘多多忍讓。他心裡感激，也越發地覺得愧對額娘了。
“相逼？你說我在逼你額娘？”佟佳氏指了指自己，一臉的不可置信。
“明明是她烏雅氏欺人太甚，若不是她千方萬計耍心思想要從我這裡奪走你，我會這般針對她？
還退讓？你哪裡看出來你額娘是在退讓？她分明就是以退為進，把我逼到了死角。要不是她，你會對我這麼疏離，皇上會對我這麼冷淡？這都是烏雅氏這個賤人害得！”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受的委屈，佟佳氏越發的憤怒，說出來的話也越發的惡毒。
聽到佟佳氏居然把“賤人”這樣的詞用在自己的額娘身上，胤禛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心中本來對佟佳氏僅有的一絲愧疚徹底蕩然無存。
他冷冷地看了佟佳氏一樣，躬身行禮：“兒臣話已至此，聽不聽是皇貴妃娘娘自己的事了。隻是兒臣勸皇貴妃娘娘一句，要是不想要再皇阿瑪不高興，就不要再生事了！”
“生事？你說是我說事？”佟佳氏還沒有發現胤禛對她連稱呼都變了，但是僅僅這一句話，讓本來就暴怒的佟佳氏徹底歇斯底裡起來。
“你在威脅我！你這個逆子！”
一想到自己的養子居然敢威脅她，佟佳氏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怒火，高高地揚起手掌，然後重重地落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巴掌並沒有落到胤禛的臉上，而是被胤禛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