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朕沒想到的是，太皇太後會這麼快趕過來，章氏……到底沒有保住。”
他自然也是傾向於舍母保子的，但是他也知道，眼前這個人是絕對不可能這麼做的。
吳雅聽聞，不由地狠狠地抿了抿嘴，然後朝著康熙認認真真地行了個大禮。
“皇上已經做了皇上能做的一切了，臣妾心中已是感激。至於太皇太後那裡……已經不是皇上能夠左右的了。”
她雖然對康熙有偏見，但是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自然知道那個時候康熙不來已經是在幫她了。但是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根本就不能保證它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發展。
看著一臉恨意的吳雅，康熙剛想說什麼，就見吳雅突然淡淡地笑了。
“皇上不用為難，臣妾知道這件事她們做的是天衣無縫，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就算是皇上有心幫臣妾也沒有由頭。況且她們一個有了身孕，一個身份高貴，皇上動了誰都不好。
其實今天晚上皇上能讓臣妾教訓衛氏，臣妾已經是感激了，多謝皇上。”
雖然說著感激的話，但是吳雅的眼神卻流露出深深的不甘、憤怒和悲傷。
看著言不由衷的吳雅，康熙的眉頭不由地擰了起來，神色有些無奈。
“罷了。”康熙突然歎道。
“佟佳氏那邊，朕暫時動不了，也不能動，但是以後朕隻會給她應有的尊敬，而不會再給她任何恩寵。至於衛氏，等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就讓她去吧！”
“嗯？”吳雅一怔，猛地抬頭看向康熙，神色茫然，似乎有些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過了半晌才消化康熙剛才說的話。
可正是因為明白了，吳雅的心情才越發地複雜。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吳雅卻越來越深刻地感受到，康熙對她的態度卻和前世越來越像了，對她越發地縱容了。尤其是在他被佟佳氏算計寵幸了她的宮女這事之後，康熙對她的底線似乎變得更大了。
而她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張膽對衛氏出手，不僅僅是因為她恨極了衛氏，更是因為她清楚知道，不管她做什麼，這個男人肯定會保下她的。
可是越是這樣，吳雅對康熙的心結越解不開，越發地痛恨現在的自己。
她恨康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同時，她明明和他，卻也在理所當然享受著康熙提供的庇護。這一發現讓吳雅對自己產生了深深地自我厭棄。
“德妃，你怎麼了？”康熙看著吳雅的臉色一會晴一會陰的，最後一副陰鬱至極的樣子，不由地有些擔心。
“還是說，你對朕的這個處理不滿意嗎？”
“……滿意。”吳雅深深地看了康熙一眼，把所有的情緒都收回眼底，然後朝著康熙跪下，鄭重地行了一大禮。
吳雅看著康熙，眼神極為真誠：“臣妾知道皇上這麼做不是為了紅袖，而是為了臣妾。對於皇上的維護，臣妾心中感激！”
不管他曾經對她做過什麼，但是這一次，吳雅是真心地感謝他。
聽到吳雅說感激，康熙似乎有些愣住了。
他似乎，很久都沒有聽到德妃這樣發自肺腑的感激了，這讓康熙有些錯愕的同時，心中不可遏製地湧出一股莫名的欣喜。
“快、快起來吧，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行這麼大的禮。”康熙強壓著心中的那絲激動，佯裝鎮定道。
“再說了，朕這麼做也不僅僅是因為你，而是她們兩個為了一己之私利用了八阿哥，讓朕寒心以極，朕才下這般狠手。”
“臣妾明白。”吳雅微笑地點了點頭，沒有戳穿康熙的掩飾。
康熙：“……”
“對了，還有一事朕要和你商量。朕打算追封章答應為敏嬪，讓她以嬪位治喪。並把她的母家抬入鑲紅旗章佳氏，你看怎麼樣？”康熙臉色微紅，強轉移話題道。
“這都是死後哀榮了，就算是紅袖生前都未必在乎這些，何況現在已經沒了？皇上也不用廢這個事了。”吳雅搖了搖頭，並沒有多大感觸。
人死萬事休，這些都是做給活人看的，紅袖如何能看到？況且紅袖就算活著，這些也都不是紅袖想要的。
康熙搖了搖頭：“朕知道你和張氏都不在意這些，但是你總該要為小十三考慮，有個身份高的生母，對他而言總是一件好事。”
吳雅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那就多謝皇上了。”
兩人又說了一些紅袖追封的話和十三阿哥的護理問題，康熙就準備回去了。
康熙：“明天朕就派內務府的人過來，把你這梢間改成嬰兒房，你照顧小十三也能便宜些。隻是，你真的確定你要這樣做？”
環顧了一下四周，康熙有些無奈：“剛出生的嬰兒本就難帶，更何況小十三又是早產，你要是真的自己照料的話，以後怕是有的辛苦了。”
吳雅淡淡一笑：“正是因為小十三是早產，臣妾才要親自照料是，交給旁人臣妾反而不放心，還是放在眼跟前的好。”
她自己親自調養，這個孩子還是有很大活下來的希望的，但是交給那些奶娘嬤嬤，可就未必了。
“罷了，既然你這麼說，就依你吧，隻要不要把自己折騰的太辛苦了。要是缺什麼藥材，隻管去禦藥房拿，要是禦藥房沒有，就找朕要就是了。”見勸不動，康熙也就算了。
“謝皇上，臣妾這些都知道。”吳雅點點頭，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的確是比較缺藥材，有些救命的藥，必須儘快做出來才行。
“還有一事。”康熙敲了敲桌子，神情有些為難，“就是胤禩……”
“八阿哥的事皇上沒必要和臣妾說，臣妾不想知道。”一聽到康熙提到八阿哥，吳雅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語氣生硬道。
對於這個直接害死紅袖的八阿哥，哪怕他隻是被衛氏放棄的棋子，吳雅還是沒有任何好感。
康熙：“……”
康熙歎了口氣，試著開解道：“胤禩他到底是朕的孩子，朕也不能就這麼放棄他。胤禩雖說聰慧，但是說到底他年紀小，也是被他的生母利用了。好好□□幾年，還是能□□過來的。”
“嗬嗬，但願吧！”吳雅嗬嗬兩聲，臉上的表情顯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小年紀就這麼狠毒，長大了還得了？
康熙：“……罷了，不說他了。”
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才有了實質性的緩和，他不希望因為一點小事又惡化了。
康熙站了起來：“時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吳雅：“臣妾送皇上。”
康熙：“不用，夜深了，天冷，你還是在屋裡呆著吧！”
雖然康熙這麼說，但是吳雅還是堅持送康熙出去了。
今天康熙幫她良多，於情於理，她是該送送的。
出了永和宮的大門，康熙上了輦轎，看著宮門口站著的吳雅，康熙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康熙朝揮了揮手：“回去吧，朕走了。”
眼看著康熙就要坐著輦轎走了，吳雅眼神暗了暗，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突然脫口而出道。
“皇上若是平日得空，就多來永和宮坐坐吧！想必四阿哥和小十三很高興見到皇上的。”
聽到吳雅這話，不止康熙，錦珠小寧子他們全都怔住了，都睜大眼睛看著吳雅，似乎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而被眾人圍觀的吳雅，臉色絲毫未變，隻直直地看著康熙，嘴角掛著恬淡的微笑。
康熙眼中的驚訝慢慢收起，嘴角的笑容卻慢慢地放大。
康熙點點了頭，道：“朕知道了，朕以後會多來你這兒的，朕先回去了。”
“恭送皇上。”
第一次，吳雅目送著康熙離開自己的視線，而不是像往常那樣，康熙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回去，甚至連送都不願意送。
一回到宮裡，錦珠再也憋不住了，一臉激動地問道：“娘娘，您這是打算接受皇上了嗎？”
“嗯。”吳雅微笑著點了點頭，隻是這笑容卻未達眼底。
“太好了，娘娘。”一聽娘娘真的是這個意思，錦珠更加興奮了。隻是興奮的同時，更多的還是疑惑。
“可是娘娘，您怎麼突然就接受皇上了，您之前對皇上的意見不是挺大的嗎？”錦珠委婉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娘娘之前可是厭皇上厭地要死，怎麼不過一個晚上的工夫，娘娘對皇上的態度就變化這麼大？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認命啊！
吳雅的眼中閃過諷刺一笑。
也許在現代，她還能靠著自己的一身醫術，靠著完善的製度、靠著公正的法律，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活著，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但是在這個等級分明的封建的大清，她想要自始至終都仰著頭站著，就必須靠著這個世上權勢最大的人身上，必須要仰人鼻息。否則她被算計了，連反擊的底氣都沒有。
就好比今晚她去找衛氏算賬，她正是因為知道康熙會護著她，她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就連同衛氏和佟佳氏的命運，也隻有康熙才能決定。
事到如今，她也該認清現實了。
“娘娘？”見娘娘久久沒有說話，臉上還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悲傷的神色，錦珠不禁有些擔心。
搖了搖頭，吳雅收起心中所有的情緒，笑道：“本宮之前一直不原諒皇上，最大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佟佳氏小產一事，皇上讓本宮受到了無妄之災。但是這件事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再大的恩怨也散了。
況且這段時間皇上也一直在補償本宮，本宮心裡也是有數的，這次更是冒著後宮的閒話維護本宮，本宮心中自然是感激皇上的。”
“……是嗎？”錦珠有些懷疑。
“自然是。”吳雅肯定地點點頭。
“而且紅袖臨終前也希望本宮能和皇上好好的，本宮自然不能辜負她的期望。”
“……”看著那笑得無懈可擊的娘娘，錦珠心中默然。
她自然知道娘娘突然轉變過來肯定不是那麼簡單，但是既然娘娘都把紅袖搬出來了，她再說什麼也不合適了。
“那奴婢在這裡祝願皇上和娘娘一輩子和和美美，恩愛有加。”錦珠臉上揚起笑容，發自內心地祝願道。
也許娘娘現在對皇上的心結還是沒有了，但是她相信時間能衝淡一切，總有一天，娘娘能真心接受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