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荒島十六(1 / 2)

清晨,海邊的風很大,連浪頭都比平時還要凶猛,一茬一茬砸在沙灘上。

潮濕的沙子上,留下一串腳印。

喬其深手上拿著一塊尖銳的石頭,在一塊不會被漲潮淹沒的礁石上,刻下“正”的第三筆,黑色礁石表層,留下短短一截白。

第三天。

有了幾個小碗,就好儲存水,他們先喝過簡單過濾過的、煮開的淡水,還有昨天留下來的雞翅膀,雖然味道不好了,但總比沒有好。

準備進森林前,傅鬆越說:“接下來天色會黑得越來越早,我們儘量早點進去森林,在晚上天黑之前,就得出來。”

他一邊往手腕上綁一截繃帶,安排:“今天也是留一個人在沙灘上,那就留……”

喬其深自然地接上:“那就裴哥吧,琳琳姐也得進森林查看環境,跟傅哥學些技巧,我們這算是輪休。”

言屹點點頭。

寧姝沒吭聲,反正她的話,某決策狗不會聽。

一時沒人有異議。

裴哲被留在海灘上。

他敏銳地發覺,自己被他們默契地留在沙灘上,至於為什麼……他搖搖頭,或許是錯覺,畢竟言琳也該進森林查探的。

不一會兒,朝陽躍到半空,驅散島上薄霧,風吹得裴哲襯衫下擺揚起,他頭發長了一點,略有點蓬鬆,下巴不習慣小刀刮胡子,被劃出一道淺淺的刀疤,讓他周身多了點煙火氣。

他盤腿坐在海灘上,用沙子堆起一個個方塊,每一個方塊,必須整齊到沒有任何參差。

沒意義的重複動作,沒意義的相同圖案,但在過去,能讓他靜下心。

很小的時候,祖父、父親、母親,每個長輩都對他抱有極大的期許,按古代的說法,他也就是下一任的族長。

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被設計好的,一旦出現某個意外,一步錯,步步亂。

所以,錯不得,亂不得。

他心理壓力的源頭,就是從恐懼意外開始,愈演愈烈。

但裴哲不喜歡失控,在知道自己的病情後,逼著自己看淡所有事,不要在乎身外物,隻關心和自己有關,對他人的作為,他即使會產生強迫心理,也能快速調整。

但心理醫生的診斷,還是不樂觀。

堆出第十個方塊時,裴哲壓著胸腔,沉沉地籲出一口氣。

不行,沒有用,還是忘不掉。

他毫不猶豫地推掉沙子,抓起一把細細沙子,在指尖反複摩挲,好像通過粗糲的沙子,能讓他的指腹忘記一些記憶。

這一場意外,讓他怎麼也忘不掉,甚至壓過流浪荒島可能帶來的焦慮。

他回頭看向幽深的叢林,目光輕輕一動。

有點後悔沒進去了。

另一頭,探索先鋒隊——寧姝自己給這幾人起的名字,朝另一個方向去,他們現在是在“擴大地盤”,就像排雷,當這附近每一棵樹都能看到藤蔓,他們就可以晚上進叢林,也不用一直露宿在沙灘,畢竟海風太大海浪太大聲,再睡幾天,感覺腦子都要進水了。

寧姝小小地打個噴嚏。

衣服寶貴,怕衣服被枝條割壞或者弄臟不能穿,寧姝隻披著屬於自己的那件外套,沒多穿。

身後,喬其深跟上來,問了一句:“師姐沒事吧。”

寧姝斜睨他。

她還在等他說出“要是你生病了死在荒島,我們線索就斷了”這種話時,隻聽他說:“我不冷哦,要不要給你一件外套?”

今天的喬其深怪怪的。

就連傅鬆越和言屹,也微微側過頭來。

寧姝淡淡地說:“不用了,師弟這麼做,會讓我懷疑你外套上是不是有臟東西,好誣賴是我弄臟的。”

言屹壓低聲音:“噗嗤。”

傅鬆越在綁藤蔓,也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喬其深也覺得好笑,他歪歪腦袋,倒也不惱,誰讓他上荒島後,就沒給寧姝留下好印象,至於現在,第一步就是要改變印象。

他得承認,裴哲留下的那對對稱的、漂亮的指痕,激起他的好勝心。

爭東西,從小到大,他一直挺拿手的。

喬其深心裡推算,所有人對寧姝這麼冷淡,他突然上前,寧姝必定有所防備。

女孩子嘛,心思敏感一點很正常。

走出一陣,寧姝一直在打量著地麵,有點落在傅鬆越和言屹後麵,喬其深發現了,他放慢腳步,後退幾步,問:“你是不是在找野菜?”

不得不說,他確實聰慧,隻需要推演寧姝的動機,就知道她的目的。

找野菜是必然的,他們如果一直不攝入維生素C,那也是死路一條。

寧姝含混地應一聲,不認為這個富家少爺會懂,她走出幾步,卻聽喬其深說:“我看到了哦。”

他指著不遠處樹根底下,一叢鮮綠長葉的草,對寧姝說:“那個是野菜,鹿舌草。”

她有點訝異。

喬其深略略彎起眼睛,他本來就長了一張天生帶笑似的嘴唇,眼瞳裡刻意盈著笑意時,真像把她裝進心裡的感覺。

他解釋:“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在山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適當透露一點過去,能讓人產生好奇,尤其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過去,加上“身體不好”這種暗示,很容易引起女孩心裡的憐惜。

這種招式,他其實用得有點膩,但勝在好用。

便聽寧姝問:“你們家是武學世家?還把孩子丟山裡鍛煉身體?會輕功嗎,會小李飛刀不?”

然後她歎了口氣:“應該是不會,不然早就飛走了,還跟我們在荒島沉淪呢。”

這口吻,就差說喬其深是個小廢物。

言屹半點沒給喬其深麵子,要不是聲音不好掩飾,他肯定是要大笑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