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荒島二十八(2 / 2)

這枚銅幣,貼在他的掌心,烙下深深的印記,直到定親宴現場。

按舊俗,阿堯接完“新娘”,和寧姝一前一後從屋子裡走出來時,麵對眾人的歡笑祝賀,阿堯臉色有點僵硬,一身大紅衣裳的寧姝,主動挽住他的手。

禮服的形製是經過珍島發展的,專為顯示腰和臀,勾勒出寧姝的身材,而阿堯生得高大英俊,寧姝依偎在他身旁,兩人從身高樣貌和氣質上來說,無可挑剔,見者無不說般配。

先去見阿婆,敬茶。

阿婆臉上的褶子堆起來:“好孩子。”給紅封。

一一見過珍島的長輩,到小輩這邊,寧姝和傅鬆越幾人見上,喬其深笑得十分乖巧:“姐姐穿紅色,很好看哦。”

裴哲趁著旁人不注意,換了寧姝手中的酒杯,說:“不用喝太多。”

傅鬆越端坐著,沒有動,言屹則咬著牙齒,小聲問:“那個阿堯,沒有為難你吧?”

寧姝不好和他們溝通太多,搖搖頭,這時,有幾個島上人走過來,傅鬆越端起酒杯,朝她抬抬手,麵上看不出喜怒:“恭喜。”

寧姝分心看一眼任務進度,早在看到她和阿堯一起出場,就從70%到達80%。

不得了了,一舉兩得。

哎呀,男人急了。

這也是她料到的結果,沒想到引入一個新的對象,能這麼容易刺激憤怒值。

喜宴從下午到晚上,島上男人在拚酒,阿堯也被灌好幾杯,他酒量其實不錯,隻是平時其他男人沒得機會灌他,不知道他深淺。

看情況差不多,阿堯裝出醉了的模樣,旁人和他說兩句,他反應好一會兒,才眯起眼睛,眼神迷蒙,好在他平時沉默寡言,裝醉酒,不會多吃力。

不一會兒,阿堯被人扶著進洞房,外頭嘻嘻哈哈聲音不減,而當房門關上,阿堯的眼底一片清醒。

床邊,寧姝自己將喜服脫下,身上穿著的就是簡單的T恤外套和短褲,溫差讓她手臂浮起一粒粒小小的疙瘩。

阿堯拿著一件深灰色的外衣,披在她肩頭,兩人對了個眼神,有種無聲的默契,一個推窗,先跳出去,另一個留房中,把門閂上了,以防萬一,然後由外麵那個敲敲窗戶,表示無人,裡麵的再出去。

“接下來還有習俗,慶新生。”

“除了新郎新娘,島上所有人,都會圍著篝火,起舞祈禱新生。”

這習俗聽起來就有點非東方,多少是東南亞群島帶來的,不過,這也是他們所有人唯一能夠瞞著島民,離開珍島的機會。

傅鬆越四個人,也得準備好理由,他們昨天剛加入珍島,喬其深就做那個因自身信仰不同,反對篝火祈福模式的人,裴哲性格穩,讓他來演說服者,於是上演一出喬其深不願意,裴哲勸說,最後喬其深還是跑了,裴哲去找的友情戲碼。

雖然但是,通過【小視野】看到這一幕的寧姝,無言以對——喬其深演技還不錯,但裴哲的說服,就很欠味道,甚至硬邦邦的,還好島民沒有一個有異議,某種程度上來說,臉真的是能夠彌補演技的缺陷和遺憾。

剩下傅鬆越和言屹。

他們不能一次性跑完,兩人就留下來,原定計劃是,兩人各自找島上的女孩搭話,聊天,聊著聊著可能氛圍很好,就各自分開,篝火宴本質也是相親宴,無可厚非。

因為島上人把他們四人視為一體,所以言屹就算先走,傅鬆越還在,他們就不會有多少警惕之心。

問題就出在找女孩環節。

兩人長相各有千秋,傅鬆越的身板更像阿堯,言屹卻有種男人少見的綺麗之美,女孩們不好選擇,這就算了,那兩人也遲遲不肯動作。

過了好一會兒,傅鬆越壓低聲音對言屹說:“你先。”

言屹:“怎麼不你先?”

傅鬆越額角一跳。

直到一個大膽點的女孩,率先向傅鬆越表達興趣,傅鬆越帶著人往一旁走,邊聊天,言屹這才不得不找上另一個女孩。

一直默默觀察的寧姝,終於鬆口氣。

此時,她和阿堯穿過重重山林,阿堯感受到她氣息變換,問:“累了嗎?”

寧姝:“沒事。”她的體能還是可以的。

船塢建造在珍島5公裡以外的地方,他們首先確定在2公裡處的哨崗集合,寧姝和阿堯等了15分鐘,喬其深和裴哲前後到達。

喬其深盯視著阿堯,臉上燦爛一笑,鬆口氣,湊到寧姝麵前,把阿堯隔開,他說:“終於和寧姝姐姐一起了!姐姐是不知道我們之前多擔心啊。”

阿堯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就是有點不舒服,好像寧姝和他待在一起,就有危險。

當然,男人也沒說什麼,隻是默默讀秒。

又過去15分鐘,這回是言屹走在前麵,傅鬆越在後麵。

言屹頰上有一塊地方泛紅,他抬著手,用力搓臉頰,臉色黑得要滴墨水,偏偏喬其深聰明得很,一下猜到原因:“言屹,你是不是被女孩強吻了啊?”

言屹氣不打一處來,冷聲說:“關你屁事。”

喬其深:“你臟了~”

阿堯:“……”

寧姝:噗。好險忍住,沒有笑出聲。

言屹指頭一捏,傅鬆越立刻說:“彆吵,走。”

阿堯帶著他們穿過一條小道,十二月的天氣,熱帶依舊有枝頭綠葉,撩過阿堯的臉頰,不由讓他想起方才暴躁哥一直蹭臉的動作。

他有點理解暴躁哥,不想被其他人親近,但是如果是喜歡的人……

他想起寧姝昨日的鼻息,癢癢的,就是落在剛被葉子蹭過的肌膚上,霎時,他放在袖子裡的那枚硬幣,變得格外灼熱。

隻是,他現在在送她離島。

他們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

而這幾個男人……阿堯垂下眼睛,看著傅鬆越給寧姝搭一把手,讓寧姝翻過一堵兩米高的土坡,這些男人,和寧姝才是同一個世界的。

從來沒有覺得,這段距離這麼短。

船塢的船,大小也就和遊艇差不多,最多隻能容納五六人,他們幾人上去,基本滿了,船有些年頭,不妨礙它們出行,幾個年輕人合力把它引到海麵。

船上還有羅盤、飲用水之類的,以及前輩探索出來附近的地圖,一些補給點,夠用了。

臨上船前,寧姝站定,她看著阿堯,小聲說:“其實,這個島並不是不能離開。”那是被迷信掩蓋的真相。

阿堯愣了愣。

寧姝說:“你驗過你哥哥的屍身有沒有?”

阿堯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島上的老人在阻止青年離開,因為青年一旦全部離開,老人小孩自生自滅,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也無法得到延續,他們是個大家庭,理應團結起來。

中老年人在島上大半輩子,生於這個島,亡於這個島,繁衍生存的思維也深入骨子,即使對外自稱明人,但,他們不願意再離開這裡。

所以,如果有誰鼓動離開這個島嶼,過不了多久,“神”就會降下懲罰,奪走他的性命,阿堯的兄長就是其中一人。

但所謂神,不過是有些人放縱惡意的道具。

海潮聲起,阿堯點了點頭,他明白的,他都明白的,對兄長下手的人,就是祖奶奶,這是一塊疤,他明知道真相,卻無能為力,這麼些年,他過得很拉扯,最終,他選擇當一個沉默的人,讓祖奶奶,讓全部人認為,他和兄長性格截然相反,絕對不會產生離開珍島的念頭。

曾經,他和兄長約定好,要一起離開。小時候,兄長無數次地拿著小船的模型,告訴他,離開這裡要怎麼做,離開珍島後的世界,吸引著前人前赴後繼。

可惜那時候兄長已經察覺到什麼,先用生命,幫他試出一種可能,卻讓他就此止步。

兄長的遺願,一直是他的心結。

“寧姝,快上船!”

“寧姝。”

那幾人在船上呼喚她,寧姝釋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麼,隻擺擺手:“那我走了,謝謝你。”

這是今天內,她第三次和他說謝謝。

阿堯站在岸邊,看著那艘船,在海水的推動下,離他遠去,一米,兩米,三米。

為何明知道結局,他還是,忍不住抓住這片刻的幻景。可在這之後,帶走兄長的遺願的她,與他將不會再相見。

船上的人背對著她,海風拂過她的長發,她突然轉過身,高聲問:“阿堯!”

阿堯回過神,他眉宇之間,流露出些許茫然無措。

寧姝把雙手放在唇邊,說:“我還沒問過你——”她的聲音在海麵上,裹挾著一陣風,帶到他的耳畔:

“願不願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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