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的四周都用淺色的紅紗纏上,卻不顯得廉價，謝朝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上了船，船上迎接的人恭敬道：“謝三公子,裡麵請。”
說完這人便在前麵帶路,謝朝隻好跟在他身後往裡麵走,連續過了兩道門，聞到了一絲淺淡的甜味,他頓了頓腳步,前麵領路人卻道：“就是這裡了,請謝三公子入座吧。”
謝朝站在原地頓了頓，而後才上前一步，轉過屏風便看到一人穿著青色長袍，端坐在塌上，前麵擺著小香爐,那淺淡的香甜味便是從這裡出來的。
這人脖頸上還殘留著一些痕跡，隨意撥弄了一下琴弦,頭也不抬道：“請坐吧。”
一旁的小廝上前奉茶,謝朝坐在了一旁,卻並不動眼前的茶水,這人仿佛知道似的，冷笑了一聲：“都來這種地方尋歡作樂了,還擺出這種正人君子的模樣,又是給誰看的。”
這個和謝朝想的可不太一樣，眼前這位清羽公子身形清瘦，青色長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太合身，他沒聽到謝朝的回答，便停下了手裡的琴,轉而抬眸看了眼麵前的人，微微一愣，眼底掠過了一絲驚訝。
“謝三……”他忽然笑了一聲，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小廝出去，小廝有些猶豫的看向他，清羽嗤笑一聲道：“放心吧，我不會尋死的，你們主子還舍不得讓我死了。”
小廝頓了頓，隻是低聲道：“公子……”
“我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了。”清羽抬起頭的時候，正和謝朝的目光對上了，在看到清羽的那一瞬間，謝朝的臉色也有些微變。
這人的容貌，和謝以行竟然有八分相似……不，或者說，這人和謝以行的大哥一模一樣。
“是，公子。”小廝見狀，隻好退了出去。
裡麵隻剩下這兩人的時候，清羽微微偏頭，他道：“喝茶吧，本宮不至於在這裡下毒害我的皇弟……謝以行，你逃出來了啊。”
這話一出，謝朝便立刻明白了眼前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隻是讓他驚訝的是，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很吃驚嗎，堂堂前朝的大皇子殿下，竟然會淪落到了這個地步，不知道該說是我自作自受，還是說這些都是報應。”清羽，應該叫做謝以恒，他低聲咳嗽了幾聲，隨意抹去唇角的血痕：“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叛國的下場，是我告訴了傅錚宮殿裡的密道，也是我帶他進的皇宮，前朝毀於我手，你也毀在了我的手上，我本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我定然高枕無憂，這麼著也能做個有權勢的王爺，結果……哈哈……”
“你會淪落在這裡，是傅錚做的？”謝以行問道。
“除了他，還有誰，恐怕要不是這張與你有八分相似的臉，恐怕他連我這個活口，都不會留下了吧。”謝以恒冷笑了起來，他脖頸處乃至胸膛，皆是紅痕，不難看出他之前受到了什麼懲罰：“我們兄弟二人爭鬥了這麼多年，竟然會敗在一個人的手下，真不知道是你蠢，還是我蠢，我的好皇弟。”
“你背叛了前朝，投奔傅錚，落得這樣的下場，天下皆知了吧。”謝以行說道。
“這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前朝的侮辱，更是對你的侮辱，我都不知道傅錚到底是愛你，還是恨你，要說他愛你的話，他是怎麼看著你被囚禁，他要是恨你的話，又為什麼在日夜與我歡好時，卻叫著你的名字。”謝以恒起身走到了謝以行的身邊，他半蹲下身子，湊近了謝以行，將衣衫拉扯開來，他道：“看清楚，這是什麼字……”
謝以行的目光落在了謝以恒的胸膛之上，他的左胸口赫然竟是“謝以行”三個字，看到這個的一瞬間，全身僵硬。
“你是不是很得意，但你不要忘了，他殺了衡陽長公主，你的皇姐。”謝以恒湊近了謝以行的耳邊，他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我親眼看到的，長公主殿下被他的劍刺穿了胸膛，心都被剖開了，血流了一地，你現在去公主府看看，應該還能看到石階上的血跡，去看看吧，看看你最親的皇姐死去的地方。”
“大哥。”謝以行沒有動彈，他越過謝以恒，目光落在了香爐裡升起的白煙上，緩聲道：“帶給你這些痛苦的人是傅錚，不是我。”
謝以恒愣了一下，旋即低低笑了起來，整個人向後仰倒，靠在了屏風旁邊，衣衫淩亂，胸膛和肩頭都露在了外麵，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可恨我死都死不了，不過沒關係，你回來了……我終會看到傅錚生不如死的時候。”
謝以行站起身，他垂眸瞥視了一眼謝以恒的模樣，解下長袍隨意搭在了謝以恒的身上，轉身離開道：“大哥，前朝已滅，保重。”
他走的時候，麵具都未曾解開，但謝以恒卻是第一個認出了他的人。
從花船回了客棧，謝朝一直都沒有吭聲，直到到了房間裡，他才道：“謝以恒一心求死。”
“但他死不了，周圍都有人看著，他身上一件堅硬一點的兵器都沒有。”333頓了頓，才道：“而且，他也沒那個決心去死。”
一個人如果真的想死了，誰也攔不住他。
對於333的話，謝朝倒是沒有反駁，隻是隨意吃了點晚膳，便靠在了房間的窗戶旁，看著腳下街道人來人往，遠處的花船還十分熱鬨。
全天下都知道前朝大皇子淪為了花魁，這到底是在侮辱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