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2 / 2)

韓王這話著實說得不明不白,但明赫結合曆史上發生的一切,竟然很快就聽懂了,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胡亥,哼,仇恨?也許吧。

反正他有一種直覺,即便沒有離夫人這層關係,胡亥也是個天生壞種,換了正常小孩,誰會一見麵,就嘴上笑嘻嘻地把彆人的臉抓出血?

不過,沒想到史書上寥寥幾筆帶過的昌平君,竟會利用身處秦國朝堂的近水樓台之便,早早煞費苦心設下一個個連環局。

可他皺起小眉頭再細想,不對啊,扶蘇的母親是楚國公主,又是正夫人,即便父王要立後,又怎麼可能輪得到離夫人來做王後?

嬴政亦再次想到神畫中,那令他屢屢回想便覺肝腸寸斷的畫麵,輕輕闔上了雙眼掩飾眸中怒火。

莫非胡亥屠兄殺姊之駭人癲狂,竟是應在了此處?

但據他那日的試探,胡亥小小年紀,便能為太子之位出賣其親生母親,足以窺見其殘忍之天性,反不如趙離這棋子,對其父尚有一片濡慕之心...

罷了,總歸世上再無此人,寡人此生必儘心竭力,絕不再讓大秦步入那般境地!

想到這裡,他壓下起伏的心緒,倏地睜眼,淡淡問出另一個明赫根本沒注意到的問題,“但趙離進宮之時,呂不韋乃我大秦獨攬大權的相國,連寡人亦要懼他三分,彼時,她對我嬴氏之恨意又從何而來?”

韓王忙諂媚道,“秦王有所不知,郭開尋到那歌姬母女後,其母因數年操勞累垮了身子,很快便去了,正在那女子悲痛之時,昌平君安排‘知情人’告訴她,若非莊襄王當年拿劍逼呂不韋護他離趙,她的母親便不會過得這般辛苦,她亦不會尚在腹中便失去父親...是以,那女子心中先埋下了痛恨秦國王族的種子,這才進的宮...”

嬴政緩緩點點頭,想到離夫人對“父親”極深的執念,接過他的話頭,若有所思道,“但想來,這般舊怨在她心中,遠不能與呂不韋這活著的父親相提並論,所以...呂不韋必須死。”

明赫越聽越迷糊,韓王卻猛地抬頭,神情誇張附和道,“秦王真乃蓋世英明之君!確實如此,那女子進宮後,見呂不韋在秦國呼風喚雨過得極好,竟漸失複仇之心...昌平君豈會容她成一招廢棋?便散發‘嫪毐之子比秦王更賢’之傳言,挑撥那假宦官生出日益膨脹之野心,又在事發當晚,派人將那女子喬裝接出宮,與呂不韋相認...所以,接到詔令的呂不韋順利被拖住了腳程,而做足準備的昌平君,則能第一時間趕去救駕...”

韓王越說越興奮,恨不得一口氣將當日六國君王與昌平君的密謀,統統告訴秦王,昌平君當日是何其趾高氣昂,每想出一計,便遞出密信與吾等細細炫耀,呸!

趙遷,昌平君,爾等奸詐小人,且給寡人等著!

他繼續滔滔不絕道,“後來,秦王您果然因呂不韋之姍姍來遲生疑,派人細查之下,查出他與嫪毐勾結的‘證據’,如此一來,昌平君不但一舉除去兩大盤踞秦國朝堂之勢力,亦成為您的救命恩人,成功取代呂不韋,成為秦國最得君王信任重用之人...”

“但他見秦王顧念舊情,隻將呂不韋貶回封地而不忍殺之,便又使出一個毒計...”

嬴政扶著明赫後背的手,情不自禁加重了些許力度,聲音比方才更冷了幾分,“這一計,便是讓六國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前往列國任相,是也不是?”(2)

韓王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按照昌平君之計劃,若六國齊齊相邀呂不韋為相,您必會萬分震怒,愈發認為他果然不忠於秦,進而怒而殺之。哪知秦王之心胸寬闊至此,您竟隻下詔責罵了他一通,仍舊不欲殺之,還下令將呂不韋全家遷至巴蜀!昌平君憤怒之下,隻得又生一計,他暗中讓人給呂不韋傳話,假稱秦王表麵大度,實際要滅他滿門,不如主動了斷為家人求條生路...”

“如此一來,呂不韋本就因六國掛相之事被逼得惶惶不安,便信了那賊人之言,連夜喝下毒酒自戕,昌平君又命人四處告知其門客家臣,稱他乃被秦王逼死,一時之間,秦王殘暴、呂不韋冤枉之流言傳遍秦國,想來,您這才耐心喪儘忍無可忍,雷霆處置了那些門客家臣...”

嬴政想起那位如師如父、亦如敵如對手的文信侯,心間不免湧起幾絲愴然。

蜀道雖難行,巴蜀之地卻有比關中更肥沃之千裡平原,絕無缺糧之患,昔年長平之戰秦趙糧草皆乏,我大秦正是得來蜀中運糧,解了燃眉之急——身為大權在握的君王,若要殺個臣子,尋個“相國擅自專權不敬君王”的由頭便能滅他滿門,又何必讓他舉家遷至富庶之地,安度晚年?

寡人又豈會因呂不韋之狂驕,而忘卻昔日他於秦國之貢獻?昭襄王不殺範雎口中“天下人隻識穰侯,不識秦王”的魏冉,寡人同樣不願殺呂不韋。

昌平君此計,堪稱殺人誅心!

他看了一眼韓王,頷首道,“如此一來,趙離必將樁樁件件皆算在寡人頭上,倒能遂了那賊子之意。”

明赫聽得怒火嗖嗖往上直竄,咬著嘴巴氣憤不已,原來其中還有這麼多隱情,該死的昌平君,後世史書上逼死功臣呂不韋的罵名,可全讓始皇大大背了!

但是,世人卻沒有想過,以我父王的性子,他若想殺誰,便會像殺嫪毐一樣,痛痛快快地下旨殺了,還有功夫跟對方來來回回繞彎?

他如果是為了名聲而惺惺作態之人,還能被後世有心人找出那麼多“證據”,稱為暴君?

呂不韋,確確實實是被六國逼死的!

一旁的蒙恬早已氣得滿臉通紅,恨不得立刻將那昌平君抓來碎屍萬段,四代秦君的信任,反倒為那賊子在秦國布局提供了便利...

嬴政看著神情愈發興奮的韓王,目光灼灼問道,“寡人不解的是,若這般諸事真出於昌平君之謀劃,寡人的正夫人,既是楚國之公主,亦是昌平君之侄女,他為何要費如此之周折舍近求遠?”

“這...”,韓王急忙蹙眉思索著,可又不是他設下的計策,如何知曉其中緣由?

“本宮知道是為何!”,隨著一道女聲的響起,宮人扶著華陽太後慢慢走進殿來。

嬴政大驚不已,急忙將明赫遞給蒙恬,大步親自去攙扶,柔聲道,“外麵風大,祖母怎進宮來了?往後您吩咐人來說一聲,吾派人前去接您...”

華陽太後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沉沉看向韓王,打斷了嬴政話頭,“好孩子,此番你不聲不響滅了韓國,今日蒙武又將韓王押來鹹陽城繞了一圈,本宮這是特意趕來章台宮為你慶賀,我還有樣禮物,要送與你。”

說著,在嬴政不解的目光下,她拍了拍手,華陽宮的侍衛押著一個五花大綁,還用麻袋套著腦袋的人進來。

韓王見狀不,由得略微挺直了身子,還好,寡人的境遇再狼狽,也總比這家夥好上幾分,不算太過丟人。

待侍衛走近,華陽太後紅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儘全力一腳踢在那人膝蓋上,顫抖著揭開麻袋,指著他怒道,“你這狼心狗肺的賊子,還不速速跪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