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魏王送了一封信(2 / 2)

如果當時的社會,能對手工業技術更重視、能給女性更大的自由和尊重,那麼,既然有了黃道婆這位偉大的帶頭人,珍妮紡織機是不是也很有可能,會在華夏的土地上誕生?

...

嬴政抱著幼崽剛回章台宮,張良就帶著扶蘇滿臉喜色來求見。

出門時衣裳整潔的兩人,此刻臉上手上衣裳上,全是一團團或黑或黃的汙跡,扶蘇還自覺地站在了離明赫稍遠一些的位置。

嬴政疑惑不已,以張良之秉性,可不是胡鬨之人,難不成他還帶扶蘇親自去挖煤了?遂問道,“子房,汝等這是...”

張良溫雅拜道,“請王上勿責怪長公子,是臣今日前去西山煤場之時,見到張蒼造出的新煤製法,一時手癢,便忍不住拉長公子一道試了幾回。”

其實並非如此,扶蘇再怎麼懂事,終歸也隻是個孩子,看到工人們活泥捏團怎能不心動?若嬴政在場便罷了,偏偏張良性子溫和,扶蘇壯著膽子剛開口,他便點頭同意了。

甚至,為幫扶蘇攬過責任,素來愛潔的張良也親自下場捏了些煤餅,所以兩人才會這般狼狽模樣。

他又拜道,“臣一身汙跡,本該回府更衣再進宮麵君,但臣受張蒼緊急之托,不敢不忠人之事,還請王上恕臣不敬之罪...”

嬴政本就不甚在意臣子這些虛禮,便清朗笑道,“子房不必介懷此事,張蒼托你回宮究竟所為何事?”

張良探手從張蒼贈他的小包袱裡,取出一塊用麻布包裹著的黑乎乎泥餅,解釋道,

“如今鹹陽幾處煤場,運煤後皆有許多碎末不便運輸,官員們舍不得丟棄,隻好堆積於旁,但此碎末遇大風則會四散而飛。張蒼為物儘其用,命人將黃泥與這碎末篩細後,一道加水攪拌捏成這般的煤餅,此物經過晾曬,便可投入爐中使用,燃燒時長雖不及黑煤,卻比柴薪要強上許多...”

按常理說,君王最忌官員拉幫結派,張蒼公然派人請張良前去煤場,實非妥當之舉。

但他行事向來隨性,此番請張良前去觀看,隻因二人是同一個老祖宗傳承下來的遠支親戚,雖然後來一支去了韓國,一支去了魏國,但細論起情分,幾百年前到底曾是一家,總歸要更親近幾分。

彆看張蒼行事不羈,實則他對嬴政的性格把握十分準確,自有一番生存之道:這位秦國的年輕君王,跟六國那幾個蠢貨昏君截然不同,隻要踏實為秦國辦事,莫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人家壓根沒空管臣子跟誰來往——看看吧,諸國之中,還有哪個君王不愛流連後宮,每日隻喜守著一堆竹簡的?這樣的君王,會如列國君王那般閒得發慌,整日帶頭在朝堂勾心鬥角?非也!

這樣一來,既然他找張良隻為聯絡親情,又何愁會惹來君王不喜?

而張良的想法則更簡單,他在秦國當扶蘇之太傅,本就過得優哉遊哉,絲毫無興致介入半分朝堂爭鬥,與張蒼來往不過是族人相惜之情,自忖行得端坐得直,同樣不懼秦王會因此生出何等之疑心。

這時,蒙恬急忙上前,接過這塊沾著煤灰的麻布,正要將之呈給君王,卻聽王上懷中小人兒歡喜的心聲傳來,

“張蒼這麼快就琢磨出煤餅了,他和五黑真是天生的理工人才啊!本來這東西要到漢代才出現的,果然是一步快,步步快,哈哈哈這就是遙遙領先...煤餅有了,蜂窩煤還會遠嗎?百姓們的幸福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好高興...”

這下,除了暫時還聽不到心聲的張良,殿中幾人皆在暗暗揣測——

蒙恬:風窩煤,是風吹過的窩裡挖出的煤?也不知這有何特彆之處,且漫山遍野皆被風吹過,各處煤場毫無差彆...

扶蘇也在猜測瘋窩煤到底是何物,瘋掉的鳥築的窩裡藏的煤?可是煤長在地下啊...

嬴政倒是通過發音準確定位了“蜂窩煤”三字,可這也讓他無比困惑:蜜蜂之窩絕不可能產煤,莫非小崽指的,是與蜂巢形狀相同之煤?可世間並無那等奇怪之煤石...

他壓下心中那個與真相十分接近的雜念,騰出一手接過麻布,待觀察這團狀的煤餅片刻後,便笑著看向張良臉上的黑汙,“子房乃翩翩貴公子,今日竟為我大秦下地和煤,著實令寡人刮目相看!如此說來,以黃土混入其間也可燃燒,倒能省下些煤石,隻不知,這煤末與黃土之配比如何?”

張良心中一暖,忙行禮道,“捏煤之事實乃臣之興致所致,王上不必在意。經張蒼試驗多日得出結論,若煤末太多則餅易碎,若黃土太多則火力不足,故而他今日邀約臣此番前去,乃因已調配出最佳之配比:一鐵鏟黃土配兩鐵鏟煤末,再輔以少許水,便能用最少的煤末,配出火力最大之餅。這才讓臣匆匆回宮,將煤餅呈給您過目。”

嬴政的眸光驀地亮了起來,再次打量著手中的煤餅,沉吟道,“這煤末...不過是些邊角碎料,便能省卻三成之煤,若以黑煤磨成粉末配比,豈非還能再省上一成?”

張良聞言不由暗讚一聲,僅憑秦王不嫌棄他手中之煤餅臟汙,已勝列國諸侯良多!更況乎,對方肯放下君王之顏麵,為這小小一塊煤餅算計成本?

放眼天下,何人需用到這混雜泥土之煤?自非揮金如土的達官貴人,乃是萬千庶民也。

他笑著取出另一塊色澤更黑亮的煤餅,交給蒙恬道,“王上,張蒼命人用鐵錘將煤塊砸成碎末狀後,以一鏟過半之煤末,混合一鏟過半之黃土,得到的煤餅不但火力更足,且燃燒時長,比先前那塊更持久半個時辰。”

明赫歡喜地拍著小手,暗道,“好!這樣一來,老百姓以後慢慢也能用上煤了,這東西可比燒柴省事多了。”

嬴政命人將這兩塊煤餅拿到殿外點燃,果如張良所說,後者雖摻了更多黃土,燃燒之火力與時間皆勝過前者,君臣為此又討論了一番後,張良與扶蘇便告退回去更衣。

待殿中重新安靜下來,嬴政親了親熟睡的小崽兩邊圓嘟嘟的臉頰,便將他交到蒙恬手中,端坐於案桌前專注批閱起奏章來,在玄衣的襯托下,風姿疏朗的君王自有一派端肅威嚴之勢。

從父親去世那年起,他就時常產生與時光逐賽的緊迫感,待前些年手握朝政大權後,這種風馳雲走的觀感,愈發明烈如焰——

身為立誌做明君的秦王,他想做的事情太多,而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暫,猶如熒燭之微光,豈能如日月之輝綿綿無儘時?是以,他無比珍惜朝夕之寸光。

雖因明赫的到來,他悄然改變了很多,但為君之道從未動搖過:君王富有四海,更當以身為則,少私寡欲以勤國政,以致天下承平。

這時,有衛尉在門口朗聲稟道,“稟王上,信使送來魏王之信!”

嬴政筆尖一頓,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魏王為何要給寡人寫信?

遂朗聲道,“送進來。”

衛尉急步朝殿內走來,捧著封泥的竹筒雙手呈上,“請王上過目。”

嬴政頭也不抬,手上筆力如風,“拆開交給蒙恬便退下吧。”

衛尉忙依言拆開封泥,呈給蒙恬後退出殿中,嬴政手不停筆批閱竹簡,命蒙恬打開絹帛念出來。

半晌後,待聽完蒙恬所念的內容,年輕的君王終於舍得放下毛筆,轉頭看向一臉懵然的蒙恬,灼灼笑道,

“他想找我秦國買煤?”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