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他就是張良要找的人(2 / 2)

“秦軍此番行軍空前詭詐,已多番戲耍我趙軍,如今雖在我趙國之側攻魏,相國安能確保它不調頭重來圍攻邯鄲?若我李牧今日交出虎符導致來日應戰不及,相國可願在王上麵前立下軍令狀,以全族之性命承擔邯鄲失守之職?若相國答應,李牧便即刻交出虎符!”

郭開氣得滿臉通紅,“放肆...管打仗的是你李牧,你何來膽量讓本相擔責?”

李牧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既然相國自知不懂打仗,還請不要胡亂指揮...”

說著,他恭敬朝趙王拱了拱手,“不然,若邯鄲失守,秦國第一個要抓走的便是王上,為了王上之安危,請恕在下無法接受相國之建議。”

他特意將“王上之安危”加重了語氣,便是猜到以趙王那慫樣,必會因此而否定郭開的提議。

果然,趙王聞言,待李牧立刻和藹了幾分,他此刻看也不看郭開,反倒變臉對李牧笑道,“愛卿一番拳拳忠君之心,令寡人十分感動,請愛卿安心率兵守城,寡人既任你為主將,便絕不會懷疑愛卿之心!”

趙王有心為方才之事找補,又柔聲勸道,“至於秦國攻魏之事,愛卿不必過於擔心,秦國百年來攻魏十餘回,哪一回不是悻悻而返的?這大梁城啊,除了水攻再無他法,想必秦國此番亦下不了狠心...”

李牧心中冷笑不已,麵上卻感激涕零道,“臣能遇明君,實乃萬分榮幸,請王上勿憂,即便秦軍再次來襲,臣亦定能為王上守住邯鄲城!”

這樣的話自來很得趙王受用,他甚至下令賞了李牧五百金,這才笑著讓對方離去。

李牧一走出殿門,麵上的笑意便驟然褪去,麵無表情朝階下走去。

當年趙悼襄王即位不信廉頗,改任樂乘為主將,廉頗怒而引私兵逼走樂乘,自己也逃往大梁。

魏國能得如此名將本是天降之幸事,卻因郭開之讒言,廉頗在此鬱鬱不得重用,後來趙國屢屢被秦攻打而無力還收,趙王有意讓廉頗回國重用,再次因郭開買通使者,傳回“廉頗老矣”之傳言,導致廉頗徹底被趙國拋棄,最後老死楚國壽春城中。(1)

李牧同為當世頂尖將領,如今處境與當年的廉頗何其相似?豈能不與他感同身受,而萬分憤恨郭開這陷害忠良的奸臣?

一個於國無用之廢物耳!

想到這裡,他腦中竟胡亂掠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在兩萬趙人寧肯稱死,也要拋離故土投奔的秦國,王翦桓猗等眾將,也會被他們的君王這般再三侮辱與猜忌嗎?

想到這裡,他悚然一驚,我乃趙國之臣,豈可生出此等非分之猜測?

然而,大腦卻已比理智更誠實地給了他答案——不會,一個連百姓都肯好生善待的明君,又豈會肆意淩辱朝堂股肱之臣?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驟然一痛,明君啊,當年我趙國也是有過的,若王族後繼有人,何至於淪落到今日地步...

他努力將紛亂的心思收攏,揣測起秦軍此番的戰術來。

但這令人眼花繚亂的雜亂打法,既不是桓猗慣用的長驅直入猛攻之法,亦非王翦擅長的穩紮穩打以靜製動之法...

將秦將戰術琢磨得爐火純青的李牧,實在找不出半分頭緒來,一時眉頭鎖得更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軍之中,想必另有高人!

如此一來,他心中擔憂愈勝:原本,世人皆知大梁堅固無比,唯有水攻之法可破之,但秦國若行水攻之計,城中百姓性命危矣,此計一出,秦國在天下人心中恐會徹底坐實暴虐之名——但值得慶幸的是,此任秦王如今似有仁君之誌,時有傳出愛民之舉,想必他對水攻一事定會猶豫再三,魏國倒能僥幸得幾分生機。

可若秦國此番另有高人助陣,想出水攻以外的法子不傷民而破城,則魏國危矣!

...

李牧沒猜到的“高人”張良,此刻正隨王翦帶的隊伍行軍至榆關,眼看離大梁越來越近了。

因天氣愈發寒涼而張良體弱,嬴政便下令讓他乘坐馬車隨軍,王翦老當益壯,原本是要騎馬的,此番倒是每日與他待在馬車之中,商談破魏之策。

這位老將最大的優點,是永不居功自傲,永遠肯跟厲害的人學習,這趟滅魏既然不用水攻之法,便意味著怎麼打要聽張良指揮,他並未如尋常將領般生出驕矜不滿之氣,反倒對張良的法子充滿了求知的好奇心。

譬如這一回,張良一通完全打破常理的行軍之法,不但將趙軍折騰得人仰馬翻,再無精力第一時間趕來救援魏國,還成功麻痹了隔岸觀火的魏國,讓秦軍順利往緊鄰大梁的新鄭城中,暗中運送了大量糧草。

王翦看向這徹底歸順秦國的年輕人,開懷撫須笑道,“虧得軍師神機妙算,方為我大軍爭取到足夠寬裕的時間。”

張良笑著謙虛了幾句,其實以他的性子,行事自是滴水不漏,先前派探子收買張天師之時,他特意教對方將話說成了“若秦國欲在六年後攻魏,天師可願助秦國一臂之力”,便是為了掩飾攻魏時間。

既然秦軍此番南下一路暢通,所攻城池之魏卒大多驚惶無措,可見那張天師確未生出警覺之心,故而魏王並未下令讓各地及早做防禦準備。

王翦又問道,“待我軍行至大梁紮營,不知軍師欲用何法打開大梁城門?”

張良笑著說了句“不過是雕蟲小技耳”,便將他的計劃細細說來,直聽得王翦震驚不已,雖說他行軍數十年深知兵不厭詐之道,但這般荒唐的法子若真能成功,那魏國朝堂...究竟得亂成個什麼鬼樣子?

王翦猶豫道,“這人選..老夫著實不懂甄彆,屆時還請軍師在我秦軍之中自行挑選。”

張良苦笑道,“王老將軍有所不知,此事若要成功,必一擊而打動對方,最難的正是人選,出發前我已在鹹陽尋了一番,並未尋得合適人選,隻得從長計議...”

王翦忙道,“你且說說看,要怎樣的人選?”

多日行軍讓張良胸口有些悶,他邊致歉拉開車窗透氣,邊正色道,“首先,此人需機敏善辯,有舌燦蓮花引人欣然信任之功;再者,此人需相貌堂堂而應變自如,若換上天師之服,則望之燦然若得道高人;若為保險起見,此人需是無名小卒,大梁城中無一人認識他;再有,聽聞張天師頗以其美髯自傲,大梁城中流傳著‘天師獨愛美髯公’之傳言,故而,此人若能有再有一把美髯,事情便可再順利幾分...”

話音未落,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車窗外傳來侍衛的聲音,“稟王將軍、張軍師,抓住一個一路跟蹤而來的魏國探子,該當如何處置?”

王翦急忙跳下馬車,張良探頭朝車窗外看去,登時一愣。

隻見那男子在二十萬秦軍的鐵戟刀劍包圍之中,仍是毫無懼色,滿臉笑容用蹩腳的關中話解釋道,“軍爺您誤會了,小人劉季並非魏國探子,小人仰慕秦王為百姓盤火炕、發石磨之仁德已久,此番是特地從沛縣趕來投靠秦軍的!”

說著,他還越國侍衛的兵器,一臉喜色看向剛下車的王翦,“老將軍一站出來,大軍的氣勢便陡然增添了八分!嘿嘿,不知小人可否到秦軍之中,當個與魏軍談判的傳話人,我大梁官話說得極好,還請老將軍親而聽聽...”

他高興啊!當日行至半途就聽聞秦軍攻趙了,他正罵罵咧咧加錢命車夫趕往邯鄲之時,又聽見秦軍轉而攻魏的消息,頓時喜不自勝,一路打聽秦軍行蹤跟來,堪稱使出畢生之勤奮在拚前程。那高人為他占卜的大福運,真乃神機妙算!

說著,他便自顧自嘰裡呱啦說了起來,按王翦的性子,行軍突遇此等來曆不明之人,皆會派人捆起來丟出去,但眼前這人口口誇讚秦王,且還言之確鑿,倒讓他猶豫了片刻。

正是這猶豫的片刻之間,默默觀察半晌的張良輕輕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巧了,此人不但能言善辯、應變自如,還相貌堂堂,蓄了一把美髯...

他行事謹慎,此計策在今日之前,除了秦王以外再無任何人知曉,便是王翦也是剛剛才知曉,此刻天降此人於途中,絕不可能是任何人特意為他“量身定製”的人選。

可見冥冥之中,連天意亦在出其不意助秦!

他帶著幾分愉悅開口道,“王老將軍,他便是我要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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