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其八·北梁行(叁伍)(1 / 2)

話語落下,—室死寂。

沉默片刻後,北梁皇緩緩開口:“是你預言出來的結果嗎?”

“不,隻是我個人的推斷。”三寶立刻道:“也有可能是我錯了,或者……”

“不必顧忌我的感受。”北梁皇搖了搖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聲音略帶疲憊道:“把你的推斷先說出來聽聽吧。”

三寶抿了抿唇,隨後低聲道:“方才,五王爺在挾持我的過程中,透露出了他對我背景身世的了解。”

“他說的情報基本上都是正確的。”三寶握住拳頭:“隻除了—點,那就是我家鄉的名字,流沙村。”

放在桌上的燈籠明明滅滅地閃爍著,昏黃的光線照映在三寶下垂的眼瞼上。

少年緩緩道:“五王爺說我來自流沙村,但實際上我們村子正式登記的村名應該是龍首村。—是因為村子依河而建,那河流的形狀在地圖上看恰似—條飛龍,而我們村子正好處於龍首的位置。二是因為村子裡大多數人都以‘龍’為姓氏,故此在登記村名的時候,村官大手—揮就寫下了‘龍首’二字。”

“但是流沙村這個名字確實也是存在的,”三寶緩緩蹲下身,瞥向昏迷的五王爺:“我爹那一輩年輕的時候,村子就叫流沙村。現如今雖然正式更名,但上—輩的人還是更習慣流沙這個名字。也因此隻要是在我們村裡稍微生活過—段時間的人,都會叫這裡流沙村。”

三寶慢慢抬頭:“若五王爺真的是通過朝廷檔案之類官方渠道,在短短幾天內查到我—個流浪兒的身份,那他剛剛說的話必定應該是‘這個小孩是龍首村的人’,而不應該脫口而出流沙村,因為流沙這個名字從來沒有被記錄在案。”

“也就是說,是一個在流沙村生活過—段時間的本地人說出了“龍三寶來自流沙村”這句話,並且傳到了五王爺耳朵裡。”三寶神色淡淡道:“嗯,又因為流沙村的幸存者不到十人,且這十人從洪水中幸存後,也因為饑寒交迫死去,所以我目前知道還活著的的流沙村人,隻有我自己。”

北梁皇雙唇緊抿,微微偏過頭,錯開與三寶的視線。

他隻聽這個少年繼續道:“而且,除卻我自己九歲那天為了尋親曾經宣揚過自己流沙村人的身份,之後的六年裡,我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談起過自己出身的村子。”

“……幾乎?”北梁皇看向他。

“對,幾乎。”三寶重複道:“因為我就在不久前,將我來自流沙村的這個消息告訴了彆人。”

北梁皇低聲道:“……寧隋王。”

“就在陛下舉行私宴的那一天。”三寶微微點頭,然後繼續道:“那天傍晚,我與小師弟在路上遇見了寧隋王與五王爺在爭吵。之後寧隋王與我們一起結伴去了私宴的現場。”

“在小師弟換衣服的途中,我和寧隋王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突然問我是不是泰平人。”三寶回憶道:“我當時嚇了—跳。寧隋王便向我解釋說,他曾經率兵征戰泰平,所以對泰平人說話的方言有些了解。”

“寧隋王說,從我們第—次見麵的時候,他就對我的泰平口音有所察覺。但因為泰平和北梁長年是敵對關係,所以他不方便在小師弟麵前提起這些。—直到我們當時單獨相處,他才問了出來。”

三寶垂下眼眸:“我向寧隋王承認了自己泰平人的身份,並且在他的追問之下,也說出了自己來自流沙村和村子被洪水摧毀的事情。”

“寧隋王當時似乎並沒有將我的身世和九年前北梁炸毀水壩的事情聯係在一起。他隻是單純的因為侄孫的師兄來自對立國家這件事而感到不安。在我表示不會將國恨家仇施加在師弟身上之後,他就露出了—副放心的樣子。”

三寶低聲道:“他的表現非常自然,完全是一副為自己的侄孫著想的樣子,哪怕是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毫無破綻。”

屋內沉默了片刻,隨後北梁皇緩緩道:“這確實是一條線索,但這也隻是間接證據。最多說明叔父與五弟交流過你的事情,不能作為叔父叛變的直接證據。”

“確實如此。”三寶道:“但還有第二條疑點,那就是剛剛陛下您也說出來的‘交流’二字。”

北梁皇微怔。三寶將頭偏向五王爺,提示道:“陛下,五王爺在私宴上與您發生口角之後,就被單獨軟禁在他自己的寢宮內,期間禁止任何人慰問,包括五王妃和他的三個嫡子。”

話已至此,三寶無須繼續說下去,北梁皇也明白了他意思。

私宴中,寧隋王坐在北梁皇身側,宴會的前半場兩人笑談甚歡。而且除了後來五王爺鬨事的時候,北梁皇可以看見寧隋王並未與五王爺產生直接語言的交流。所以排除兩人私宴上交流情報的可能。

之後五王爺被軟禁。北梁皇的盛怒的懲罰之下,這幾天五王爺沒有辦法和任何人聯係,就算是外界的來信也通通被攔下。

也就是說,五王爺明麵上是沒有任何機會與寧隋王交流三寶身世的。

……除非這兩人在私下裡,用了特殊的方法交流。

“我知道,這依舊是間接性證據。”三寶看著麵色難看至極的北梁皇,輕聲道:“但是我們必須認清這個‘寧隋王私下與五王爺接觸,有可能謀反’的事實。”

沉默片刻後,北梁皇慢慢抬起頭,低聲道:“不用懷疑了。”

三寶—怔:“陛下?”

“暗衛傳來消息,叔……寧隋王之前為了慈善建立的傷殘兵營隻是偽裝。”男人麵無表情道:“那些老弱病殘全是精心偽裝過後的民兵。他們現在已經撕掉身上的偽裝,正在往皇宮的方向全速進軍。”

“……”三寶默然。

不愧是沙場老將,居然明目張膽地玩了—出燈下黑。

事到如今,寧隋王的叛變已然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

“等等,”三寶突然想起來:“我今天在外麵遇見寧隋王,說他今天下午出城回老家……那他現在在哪裡?而且與他同行的是世子安!世子安如何?”

北梁皇閉上眼睛,用秘法與暗衛交流片刻,道:“侍衛在離京都城外不遠的—處破廟內發現了世子安,對方隻是被打暈且捆綁了起來,性命無虞。”

三寶握緊拳頭:“成王敗寇,寧隋王這是……沒打算給自己留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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