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其九·雲鯨夢(叁)(2 / 2)

正說著,動作極快的暗衛已經閃身出現在了北梁皇身邊,雙手奉上一個眼熟的劍匣。北梁皇的目光在那劍匣上停留片刻,隨後瞥了那暗衛一眼,暗衛便心領神會地將劍匣放在了師尊身前。

雖說隻是走個形式,但師尊還是低下頭,輕輕抬手打開那劍匣,露出那把包裹在紅色絲綢內,那把據說是北梁名匠打造的鋒利長劍。

上次見到此劍時,還是五王爺和五王妃一唱一和地送過來的。

現如今,送禮的兩人都在那個大雨瓢潑的夜晚離開了人世。

師尊慢慢伸出手,輕輕拿起這把鋒利的長劍。但他剛剛將此物抬起一點,眉頭便微微一蹙:“嗯?”

北梁皇看了過去:“怎麼了?”

“奇怪。”師尊盯著劍匣底部片刻,隨後把長劍拿出放在一邊,徹底露出下方的紅綢:“這紅綢上……似乎有字。”

“字?”

師尊將鋪散在劍匣底部的紅色絲綢全部抽出,布滿密密麻麻金色字跡的紅綢散亂了一桌,將黑白兩色的棋盤都掩蓋得無影無蹤。

視線落在紅綢上的那一刻,北梁皇瞳孔驟然縮緊:“是……五弟的字跡?”

“我記得很清楚,上次看見這把劍的時候,那紅綢上沒有任何字跡。”師尊蹙眉道:“……難道是符咒?”

“不,”北梁皇死死地盯著紅綢上的字,聲音顫抖道:“這些字是用金蟬墨寫出來的。使用這種墨水後,筆跡在寫完後的七日內都無色無味,隻有在第七日後才會顯現出金色。”

見師尊有些驚異地看著他,北梁皇聲音乾澀地解釋道:“我當年……曾送過五弟金蟬硯台作為及冠禮之一。”

“原來如此,這字跡中並非蘊含靈力,難怪我當時沒有看出來。”師尊若有所思道。但他隨即睜大了眼睛:“但若是這紅綢隻有在七天後才會顯示出內容,那按照五王爺之前策劃在秋收慶典謀逆的時間,他寫下這紅綢……是為了在他叛變之後給某個人看的?”

“……”

北梁皇怔怔地看著鋪散在麵前的紅綢,墨色的瞳孔在那金色的字跡中飛速的轉動。片刻後,他啞著嗓子,輕聲道:“這些全是……有關蜀南的機密情報。”

蜀南王赤怒哈爾的慣用兵法,蜀南的糧草據點,與他國之間的秘密合作。

文中甚至還特意提醒了讀者,那個據說在混亂中死去的蜀南王之孫似乎是假死,有人在彆國看見了與他容貌相似之人的蹤跡,切莫就這點讓蜀南人鑽了空子。

寫滿小字的紅綢,一字一句,字字珠璣。

毫無疑問,這紅綢之上的情報是五王爺的底牌。

北梁皇慢慢握緊了手中的紅綢,雙手顫抖。

原來如此。

之前五王爺故意當著北梁皇的麵給無極仙尊送禮,不是愚蠢狂妄,而是故意而為之。因為五王爺心裡清楚這份禮物不會送到無極仙尊手中,而是一定會被心高氣傲的兄長攔下。

而七日之後,叛變早已結束。

倘若結果是五王爺篡權,那劍匣於無用;倘若五王爺篡權失敗,那這藏於劍匣中的機密信息,也能幫助北梁對戰蜀南的進攻。

劍匣之中,包裹長劍的紅綢才是大禮。

一份收件人是北梁皇的大禮。

但……

“為什麼……”

靜默中,北梁皇輕聲說著,聲音嘶啞得厲害:“不是說他……他早就服用了那劇毒,被仇恨控製得神誌不清了嗎?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就連坐在他對麵的師尊都在奇怪,為什麼一具早就被劇毒侵染的行屍走肉,還能留有一絲理智,給自己明明恨之入骨的哥哥留下自己的底牌。

【“唔……我……”怪物艱難地發音著:“嘟……對……不……不……起……”】

“砰!”

北梁皇一拳砸上了石桌。

棋盤上的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在大理石的地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無人說話。

暗衛的北梁皇的旨意下收走了紅綢,同時重新將剛剛被北梁皇一拳打亂的棋盤重新規整整齊。當那些黑衣的為師悄然無聲地退下後,留在原處的隻有相對沉默的兩人,以及桌麵上一個乾乾淨淨的棋局。

靜默中,師尊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從一旁的棋盒中夾出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盤正中,輕聲道:“他確實背叛了你。”

男人沉默著,沒有回答。

“但五王爺也確確實實深愛著北梁。”師尊慢慢道:“他也絕不是一個愚鈍的人。至少這紅綢的存在就可以告訴我們,他反抗過了。”

反抗了控製自己的藥物,反抗了自己內心的仇恨,反抗了自己一事無成的命運。

北梁皇沉默著注視著棋局中唯一一點黑子,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感謝您,仙尊大人。”

師尊搖搖頭:“隻是湊巧罷了。就算我今天不提出看那劍匣,過幾日陛下自己也會發現端倪的。”

“不僅僅是這個。”北梁皇輕聲道:“保護梓童的事情,平息叛亂的事情,齊安的事情……如此種種,您對北梁實在幫助良多。而我先前卻還因為一些誤會而針對您,十分抱歉。”

說著,這位北梁的君王對著師尊低下頭,腰背半彎,再一次誠懇道:“十分抱歉。”

師尊微微一怔,隨後抬起手:“不必在意,我根本就……”

“而且,”北梁皇低著頭,繼續道:“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男人慢慢抬起頭,神情嚴肅地看向師尊:“仙尊大人,之前我送給您的玄冰種,是否能夠歸還給我呢?”

玄冰種,先前兩人在禦書房交談時,北梁皇提出送給師尊的極寒至寶。師尊也為了向北梁皇保證自己會保護北梁太子而收下的禮物。

難道因為這場逢場作戲的試探已經結束,所以北梁皇要把禮物收回嗎?

雖然對這個要求心有疑惑,但師尊也並未提問。他直接從自己的乾坤袋中摸出了那個裝著玄冰種的盒子,推給了桌對麵的北梁皇。

“多謝。”北梁皇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那小巧玲瓏的玉盒,頓時,衝天的寒氣在這小小的湖心亭中蔓延開來,連亭子周圍的水麵上都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然後下一秒,北梁皇一抬手,將那玉盒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玉石碎裂的清脆聲響在耳邊炸裂開來,師尊怔怔得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還沒來得及反應什麼,就看見一股濃鬱的紫氣自碎裂的玉石之間緩緩蔓延而出。

這是……龍氣?

師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看碎了滿地的玄冰種,又看看表情淡然的北梁皇:“你……你把傳國寶璽……”

“我隻藏了一半。”北梁皇彎下腰,撥開散發著寒氣的玄冰種碎片,從層層碎片的底部掏出半塊晶瑩紅潤的寶璽,掂量兩下,漫不經心道:“哦,還挺結實的。”

他說這話的口氣簡直不像是在說能掌握皇權的傳國寶璽,而是在討論一個新入手的擀麵杖。

“等等,”師尊扶住自己的額頭:“也就是說,這半塊寶璽從一開始……就在我的手上?”

“嗯,玄冰種的極寒之氣可以掩蓋龍氣,是再好不過的掩護了。”北梁皇道:“還是燈下黑的道理。我先前認定您意圖奪取政權的敵人,所以便想著將寶璽直接送到你的身邊是最妥帖的藏法。”

師尊:“……”

他還是不要告訴北梁皇,這個裝著北梁一半皇權的乾坤袋曾經一度被他扔給大師兄帶回藍山給師姐護法,被雷劫劈了幾遭後,又被傷痕累累的師姐塞了個魔尊人頭,晃晃悠悠地拎著回了北梁皇宮。

師尊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又道:“那你兒子衣服裡的那半塊寶璽呢?”

“是北梁工匠精心打造的贗品。”北梁皇淡定道:“當另一塊寶璽下落不明時,那些反賊多半會選擇追殺當朝太子。在小乖身上留一塊假寶璽能保住他的命,運用得當還可以反將對方一軍。”

這倒也說得有理。旁聽了許久的三寶在一旁想著,當時的寧隋王確實拿到寶璽後就沒有太為難小師弟。

……反倒是那傻子和為了救三寶而和寧隋王針鋒相對,最後被硬生生打斷數根肋骨。

也許是想到了一處去,亭內的兩人一時無言。

黑衣的暗衛再次現身,默默無言地收拾著地上的碎成千萬片的天地極寒至寶。待暗衛再一次消失後,北梁皇輕咳一聲,將一枚白子放入棋盤之中,緩緩道:“聽聞,小乖的小師姐近來似乎恢複得不錯?”

師尊垂下眼眸,指尖落下一枚黑子:“嗯,她前幾日短暫地醒來了幾分鐘,在仙丹樓樓主的幫助下引導靈氣,近幾日也該徹底醒來了。”

“那就好。”北梁皇點點頭,手下又落了一枚白子,不經意道:“那他師兄呢?”

“哦,你說三寶啊。”師尊手上動作不停,平靜道:“嗯,他傷得稍微重一些,不過沒事,會好起來的。”

三寶聞言一愣。

北梁皇下棋的手也是一頓。他微微抬眸,不動聲色地窺向師尊的神色:“……是嗎。”

然而銀發仙尊的表情看上去無比平靜且自然,不顯半點端倪。

北梁皇垂下眼眸,輕聲道:“如果有什麼我能夠幫得上忙的……”

然而他還沒說完,一陣劇烈的木頭與磚瓦摩擦的聲音就由遠及近地響起。師尊與北梁皇轉頭望去,隻見一身著病人白衣的少年雙手飛速滑動著輪椅,以一種不可思議地速度向湖心亭移動過來,同時嘴裡幾近破音地大喊道:“師尊!!!父皇!!!”

被喊到的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北梁皇蹙眉看向兒子,高聲道:“彆跑那麼快!惶急慌忙的,出什麼事了?”

一路飆車的小師弟在兩人麵前急急地刹住車,隨後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道:“小師姐……小師姐她……”

他在兩人瞬間緊張起來的注目中,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

“她醒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師妹:小師弟,你這斷句搞得像是我掛了一樣……

諸位,對不起,還有一章漫步。主要是我沒想到三寶能走得那麼慢嗚嗚嗚。

最近在集中練車考科二(倒庫給爺爬),所以更新會很不穩定,非常抱歉。先暫定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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