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其九·雲鯨夢(拾玖)(1 / 2)

一時靜默。

眾人情緒各異的視線落在烏尹看似平靜的麵容上,卻是無人出聲。

然後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蘇文昌。他放下酒杯,發出一陣豪邁的大笑:“哈哈哈!好!初生牛犢不怕虎!不愧是我蘇文昌的徒弟!”

說完,他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左慈,麵上笑意盈盈道:“仙尊大人,您意下如何啊?”

這下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左慈神色。銀發雪衫的仙尊慢慢收斂了麵上的笑意,坐直了身體,墨色的眼眸微微轉動,用餘光看向了身旁的三寶,緩緩道:“傲天啊,現在幾時了?”

三寶回道:“亥時將近。”

“哦,那時候不早了。”左慈慢條斯理道:“按照原定的行程,我們明日中午就應該抵達藍山。如今的天色已晚,那我們便不繼續打擾城主大人了。”

“啊?我們這就走了?”一旁的小師弟坐不住了,他瞪著麵前的烏尹:“師尊!你讓我上嗚嗚嗚嗚嗚——”

三寶連忙伸手堵住了這小屁孩的嘴,用靈識傳音給他道:“彆多嘴,現在師尊是為我們好。”

小師弟一怔,震驚地回複道:“你怎麼時候學會了靈識傳音!”

“重點是這個嗎!這是築基期的基本課程好吧!”

“什麼?那我怎麼……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剛剛說師尊是為我們好?”小師弟用琥珀色的眼眸瞥向師尊:“可我們倆的修為明顯高於烏尹那個傻叉啊!在比試中狠揍對方幾下不是很好嗎?”

就知道對方會這麼想。三寶歎了口氣,給他耐心地解釋道:“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好出手。”

“烏尹的修為隻有煉氣期,而我們身為仙尊座下的弟子,修為都已突破築基。若是我們冒然接下他的挑戰,哪怕最後我們用修為碾壓對方贏了比試,這事傳出去,也可能變成我們穿越門的弟子故意欺負人。”

“什麼?”小師弟震驚了。

“不僅如此。”三寶微微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瞥向火鍋另一端那似笑非笑的烏尹:“那家夥剛剛說的是‘試一試身手’,話外之音就是在告訴我們他清楚他的修為不如我們,所以他想比試的是單純的武功。”

“武功?”小師弟道:“就是單純的拳腳功夫?”

“沒錯。”三寶道:“兩個修士之間若是單純的切磋武功,那修為較強的那一位便會將自己的修為壓製得與較弱的修士相同。這樣比試出來的結果也會較為公平。現在,烏尹對你我提出了這種武功切磋,先不提他自身的武功如何,我們先說你。”

“我?”小師弟圓溜溜的眼睛看向三寶:“我怎麼了?”

三寶無情道:“你那在宮內和侍衛學的三腳貓功夫,連我都打不過。”

“喂你什麼意思!”小師弟瞬間炸毛:“我可是很強的!”

“我沒有說你不強的意思,隻是你的專攻並非武術。”三寶連忙順毛:“而且你才剛剛踏入修行,都沒來得及去藏劍閣選劍,你說你拿什麼和他打?”

小師弟卡殼了一下,這才悻悻地扭過頭,小聲傳音道:“那你也不行啊。”

三寶一怔。

“你!你個剛剛才從昏迷中醒過來沒多久的大病號!”小師弟又轉過頭瞪著他:“你才剛剛能下輪椅走路!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骨頭還在嘎啦嘎啦響呢!”

師兄弟倆在一旁傳音著,另一邊的左慈已經緩緩起身,對著蘇文昌道:“感謝蘇城主的一番好意,還煩請您派人去告知一聲我其他的幾個弟子,我們即刻返回雲鯨。”

“……我明白了。”蘇文昌意識到了什麼,也站起身:“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去告知他們就好……順便還能在你們走前和素素說會兒話。”

他說完便拍了拍烏尹的肩膀,對著穿越門幾人微微頷首,隨後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餐廳。

桌上的火鍋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燒乾了將近一半的湯水上,被辣湯染成鮮紅的娃娃菜靜靜地漂浮著。左慈順手一揮,將鍋底的火焰熄滅,隨後轉頭對著自己的兩個弟子道:“我也去找找你們師姐。她好像去武陽城的商業街逛街了,到現在沒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收到離開的消息。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街上找找她。”

三寶和小師弟點點頭。

左慈剛要離開,突然想起什麼,轉過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麵默不作聲的烏尹,隨後再次向兩個徒弟,微微眯眼,沉聲道:“不許搞事,聽到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媽咪。”小師弟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回答道。左慈上手狠狠捏了捏小師弟的肉臉,隨後也轉身離開了餐廳。

一時寂靜。

隨後三寶與烏尹同時抬起眼眸,四目相對。

*

“我事先說好啊!”

站在露台上的女孩強調道:“雖然我現在完全繼承了蘇素的記憶,有時候還會把我和她的過去搞混……但我穿過來的時候,我人已經在前往穿越門的馬車上了,所以今天是我嚴格意義上來說第一次見我爹和烏尹呢!”

坐在輪椅上的青年點點頭。

“所以過去的那些事情我無力更改,”令雨霏的聲音弱了下去:“也不知道就算我早些穿越過來,那些事情會不會有更好的發展……”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這才開口道:“大師兄,我之前應該說過吧?我和烏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但與其說青梅竹馬,倒不如說我們是兄妹關係。”

“烏尹四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就在一次秘境探險中身亡了。我爹與他的父母生前是至交好友,於是就將烏尹接到自己身邊撫養。”

“那時候我才一歲,身體因為先天不足而非常虛弱。我娘也剛剛去世沒多久,我爹一下子承擔了太多的擔子,沒有那麼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所以就隻能讓奶娘們照顧一歲的我,以及四歲的烏尹。”

令雨霏輕笑了一聲,低聲道:“雖然據說到最後變成了奶娘們圍成一圈看著烏尹哄我喝奶,因為我一直哭一直哭,隻有烏尹能把我哄好。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烏尹都像是我的貼身保姆一樣,照顧我,陪著我。”

“後來我爹終於閒下來了,他看到了烏尹的根骨潛力,於是就將他收為徒弟,悉心教導。”

說到這裡,令雨霏歎了口氣:“我其實也想拜我爹為師,但是你也看見了,我爹是武鬥派。我當時那個病懨懨的樣子,彆說是收我為徒了,我爹都不敢讓我跑步。”

“所以這事也不了了之了。然後再後來……我差不多也七歲多了吧,稍微懂事了,也知道我娘是因為生我而難產死去的,所以我心裡特彆難過,特彆自責。我覺得我娘的死……我爹在她每年忌日時的痛苦壓抑,都是我的錯。”

“我那時候大概七八天沒出門,也沒和彆人說話了吧。”令雨霏回憶道:“直到後來我被烏尹強行拉出了門。他拉著我出門散心,還特地騎馬帶著我出了城門,去了沙漠……”

“那是我第一次出城,第一次騎馬,第一次來到沙漠。”

她輕聲道:“新鮮刺激的感覺衝散了我多日以來的陰鬱,所以我求著騎馬的烏尹騎得再快一些,去的地方再遠一些,我想去武陽城以外的地方看看……哈,現在想想也真是可笑,我七歲,他十歲,我們倆小孩能跑去哪裡呢?”

洛書臣靜靜地注視著前方女孩的背影。

“所以,很快我們就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令雨霏輕聲說著:“但這個甚至不是最糟糕的。”

她頓了頓,低下了頭顱。

“……我們遇到了狼群。”

*

“所以,她現在喜歡誰?”

烏尹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的三寶,聲音沙啞道:“你?你旁邊那個小白臉,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元嬰修士,還是說,乾脆就是仙尊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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