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伸手捉住了林苑的手腕。
“苑苑小姐。”溫莎的屍體看著林苑,聲音冰冷又暗啞,眼眸漆黑而空洞。
林苑揮開她的手,飛快向後退。
溫莎那雙失去了焦距的瞳孔中,浮現出了無數金色的絲線,像有什麼東西,寄生在這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中。
“活著太卑微了,痛苦永無止境。”
溫莎冷冰冰地說著話,緩緩站起身,披散著長發,一隻手舉起一柄小刀,向林苑的頭臉紮來。
林苑雙手死死抓住她持刀的手,溫莎的眉目陰冷,力氣大得嚇人。
兩個人一起滾到了地上。
那柄小小的水果刀上,不知道沾著誰的血,幾乎就抵在林苑的眼睛前。
“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麼死去的?那些人一下一下打了我很久。你知道不知道他們後來是怎麼對待小薰?”
溫莎壓著林苑,冰冷的手指握著刀,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林苑,那鮮血淋漓的刀尖一點一點往前遞,
“這是一個沒有光的世界,活著太痛苦了。你也一樣,是一個可憐的人,不如讓我幫幫你,結束你的痛苦。”
有很多古怪的聲音在四麵響起。
那些聲音很雜亂,意義不明,循環往複,擾亂著林苑抵抗的意識。
活著多麼痛苦,不如選擇沉睡。
這是個黑暗的世界,沒有一線光明。
哪怕是朋友,終有相互傷害的一日。
人類的歸途隻有死亡。可憐又卑微。
放棄掙紮吧,歸入我們的懷抱。
痛苦隻會是短短的一瞬,終將得到永恒的快樂。
……
“雖然是很辛苦,可是我還是想活下去。”林苑躺在地上,雙手努力抗拒著溫莎的刀刃,不聽那些呢喃在耳畔的話語,雙眼隻看著自己那位死去的朋友,
“你也曾經渴望活著,努力想讓小薰活下去。你曾經相信這世界還有光,至今還堅信著,你不記得了嗎?”
麵目陰森的溫莎愣住了,她盯著林苑,盤布在瞳孔中金色絲線開始混亂,掙紮。
林苑看著她,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觸手們湧出地麵,一層一層湧上來,斷絕了外界的一切,將兩個女孩護在層層疊疊的中心。
最終,溫莎眼底深處,那些頑固的金色絲線,極其不甘地像潮水一般地退去。
“苑苑小姐?”溫莎仿佛從漫長的夢境中醒來,輕聲呢喃了一句。
那聲音很溫柔,和林苑從前聽過的一樣。
溫莎手中那把帶血的刀不見了。她伸出雙手輕輕握住了林苑的手。
就像是當初,兩個女孩在小小的的屋子裡,握住彼此的雙手,一瞬間就理解了對方的想法和想要做的事。
溫莎拉著林苑的手往外跑,她知道林苑要去哪裡,要做什麼事。
“苑苑,我很高興你回來救我們。”
她的手冷得像一塊冰,沒有一絲體溫。她跑得非常快,像是認識這裡所有的路,帶著林苑一路飛奔。
四周的畫麵光怪陸離,道路時而扭曲,時而昏暗,有時像浮在水麵的薄冰,有時像無處可走的荊棘森林。
但溫莎拉住她的手,領著她的路,林苑的腳每一下都踩到了實地。
“苑苑,你能不能幫幫小薰?”溫莎的聲音很溫柔,帶著一點點悲傷,向著身邊的朋友懇求,“帶他離開,或是幫他解脫。他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林苑看著身邊奔跑的女孩,女孩的身體在奔跑中潰敗,那具曆儘了漫長歲月的屍體,隨著奔跑一路掉落消散。
但她的臉上帶著笑。不像是一個死去的人,像是一個在月光中奔跑著的少女。
林苑就說,“好。”
溫莎露出了燦爛的笑,她一路笑著飛奔,雙腿不見了,身軀不見了,最後她把掛在自己脖頸上的那條石頭項鏈摘了下來,戴在了林苑的脖子上。
“我先走了,苑苑。”她的雙手繞著林苑的肩頭,僅餘的身軀飛了起來,像是燃燒殆儘的薪火中飄升起了星星點點的灰燼。
最後,她用額頭貼了貼林苑的臉,“不用為我難過,希望你們過得幸福,活在光明裡。”
溫莎不見了,黑暗的世界裡響著她的歌聲。
那首林苑聽過的,屬於老鼠的歡快歌謠。
林苑在歌聲裡飛奔,胸前的吊墜飛揚起來,指路似地引導著她的方向。
於是她看見了深淵,看見了深淵中那棵金色大樹。
那裡幾乎像是一個巢穴,像是什麼東西的卵。暗紅色的血管交織盤布,伴隨著巨大的心跳聲一下下搏動。
一棵金黃色的大樹生長在那裡,和那些暗紅的血脈交錯融合,幾乎生長到了一起。
金色的樹根向四麵八方延展,樹瘤搏動著,不知延展到何處。
軀乾上薰華的雙臂張開,吊在樹梢。他一動不動,眉目四肢融為金色,隻餘下半張蒼白的麵孔,還維持著人類的模樣。
“她來了。”
“嘻嘻,她來了。”
“是向導,新的向導。”
無數的聲音從四周響起。林苑聽到她們的歡愉,聽到她們那種強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