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液凝固,卻並不完全凝成一團。被青藤箸夾起一小堆,隨著秦子遊的動作輕輕晃一晃,十足軟嫩。待沾在舌上,味鮮而美。秦子遊連吃了數口,終於記起什麼,有點不好意思地看楚慎行,說:“師尊,你也吃呀!”
他們在茫茫雪原中分飲一壺酒,分食一塊肉、一顆蛋。秦子遊誇楚慎行手藝絕佳,楚慎行聽了,不免又記起雲清師妹。
他稍靜一刻,秦子遊就留意。年輕修士嘴巴裡還咬著炙好的肉,吐字含糊不清,問楚慎行,莫非此情此景,又勾起師尊心中往事?
楚慎行說:“你倒是機靈。”
算是承認。
秦子遊把口中的東西咽下去,再抿一點酒水,覺得四肢百骸都透著暢快。他嗓音懶洋洋,在“靠在師尊身上”和“乾脆倒在雪裡”之間猶豫,嘴巴裡說:“這麼一想,我從前雖未與師尊雙修,可師尊的心思,我總能察覺一些。”
楚慎行聽出徒兒還有言下之意。
果然,秦子遊接下來便感歎:“我與師尊果真天造地設!”
他一隻手撐在下巴上,側頭看他,衣服還是胡亂掛在身上,比方才齊整一些,可領口還是鬆垮,露出的手腕、腳踝上也有些痕跡。
楚慎行看了眼徒兒腳腕上的咬痕,說:“大約是因為你我同為一人,神識偶爾交融,不算怪事。”
秦子遊聽了,感歎:“師尊,你當真不解風情。”
楚慎行:“……”
秦子遊笑嘻嘻的,又湊過來討吻,唇齒間都有酒的香氣。
他最後還是決定要靠在師尊身上了。
兩人看明月西垂,看靈陣外再起大雪。凡人國度該已入夏,此地雪色卻亙古不變。楚慎行曾有聽聞,凡人不敢深入北境,另有一重重要原因。他們目力不及修士,在雪中待久了,會生出盲症。
可因雪域廣闊,修士亦稀。
秦子遊問起楚慎行從前。
他說:“師尊,你方才究竟想到誰啦?”
講話的時候,青年顯得非常、非常在意。楚慎行起先以為徒兒為自己在這大好光景中想到旁人而與賭氣,在甘寧村時,兩人深談,子遊可是理直氣壯地打斷他,要他莫要再提宋安。
可看秦子遊,年輕修
士手撐著臉頰,眼睛因醉意有些水,眼神卻還算清明。這樣一個姿勢,臉頰顯得柔軟,很適合被捏著下巴親一親。
總得看來,並不是不快的樣子。
再從神識感受,更覺得徒兒並非不高興了,而是另一種期待、歡喜。
楚慎行反倒有些遺憾。
他想清楚自己的心思,回答:“是此前和你提過的那位師妹。”
秦子遊仔細回想:“啊,‘雲清師妹’,對否?”
楚慎行:“對。”
秦子遊不講話了,隻久久看他。楚慎行心情一點點柔軟下來,挑著自己與師弟、師妹們之間的事情來說。最初楚慎行尚未斷塵緣,三人隻在後山烤裂柳羊。等到數十年後,一起下山做師門任務,天高海闊,無人約束,師兄妹三人走過凡人小巷,嘗過湯餅西施的一碗紅湯麵,也曾深入宮廷,喝一碗獻與皇帝的百珍湯。
他說到這裡,秦子遊插話:“滋味如何?”
楚慎行長歎:“勉強入口。”
秦子遊就開始笑。
他笑的時候,身體往下滑一點,被青藤勾住腰。秦子遊比方才更醉了些,說:“我小時候,沒有東西吃那兩年,有時候要路過城主府後門,看著他們丟出來的東西,都覺得羨慕。唉,像是個小乞丐似的。”
楚慎行把手中酒杯放在一邊,換做用手臂直接攬住徒兒。
秦子遊停一停,說:“哦,師尊知道這個。”
楚慎行:“是。”
秦子遊:“但師尊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
語氣委屈巴巴。
楚慎行低頭親他,然後說:“以後都告訴你。”
秦子遊就笑,拉著楚慎行的領子,把這個吻拉到很長。
興許是因為北境天氣不同,四處都寒涼,所以愈發想要和師尊多親昵。
總覺得不夠,多少都不夠。
楚慎行又說起,從前雲清師妹釀九丹金液,白皎為此跑去“觀摩”白天權教幾個親傳弟子煉丹。實際上,確實要搜集餘下的丹液給師妹釀酒。
“白天權?”秦子遊一怔,“是丹峰峰主,孟知竹姐姐的道侶?”
說道“道侶”兩個字的時候,秦子遊古怪地停頓一下。
楚慎行沉吟,說:“此事上,你我見聞,卻有很大不同。”
秦子遊打起精神。
“
如何不同?”
“我並未在這一年遇見自在峰那五人。”
“嗯?對了,師尊這會兒還在歸元山上。”
“是。待我與孟知竹相見時,隻聽說孟知竹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姐姐,孟知蘭。又聽聞了孟知蘭的道侶,陸處安。”
秦子遊備這個消息砸暈。
他看起來傻愣愣的,眉毛擰起來,努力地思考。
“這,可陸處安分明說?”
“說什麼?”
“……”咽了口唾沫,一臉糾結,“他思慕孟知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