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傅行舟的手其實抓的並不緊。
但桑橋還是一下僵在了原地。
之前在室外的環境很暗, 買手機的時候桑橋也很小心的沒有露出手心。
隻唯獨剛剛伸手去幫老板端了端盤子,就被傅行舟逮了個正著。
偏巧老板是個人精中的人精,一見傅行舟臉色不對,立即飛快的自己把菜上桌,拍了兩下桑橋的肩膀就閃了人。
留下桑橋獨自一人麵對傅行舟的低氣壓。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多,早就過了正經吃飯的點兒。
飯店裡就餐的人不多,老板之前又特意給兩人挑了張屏風後的桌子,所以也沒人注意到這邊。
更沒人注意到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桑橋。
傅行舟的麵色幽沉,眉間擰的很緊, 似乎是怕自己的力氣傷了桑橋,鬆開了握在桑橋腕上的手。
他停頓了幾秒才開口道:“手張開。”
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傅行舟從沒對桑橋凶過一句,連聲音都沒有對外人的那種冷淡。
然而現在的傅行舟顯然看上去很有攻擊性, 像是很儘力的抑製住了自己的怒氣。
桑橋很慫的縮了縮脖子, 悄咪咪的將手從袖子裡探了出來,伸到桌子的另一邊, 挑漂亮話道:“已經馬上就要好啦, 你看都結疤了, 哎你看都沒有疤, 就一點小印子!”
這間私房飯店裡的燈光很有特色, 每張桌子上的燈盞顏色各不相同。
傅行舟和桑橋這一桌的燈光正巧是淡淡的海藍色。
桑橋的皮膚本就偏白, 身體狀態不好的時候甚至帶著種不健康的慘白。
而此刻在海藍色冷光的映襯下。
那雙伸過來的手心裡原本應該是掌紋延伸的位置, 全部結成了暗褐色的細長疤痕, 像蜈蚣似的彎彎扭扭的橫亙在掌縫之間。
或許是因為傷口時間已經足夠長的原因, 傷疤周圍的皮膚已經逐漸痊愈,褪去了泛紅的痕跡,和其他地方的皮膚融城一色。
便愈加顯得條條傷口可怖而疼痛。
傅行舟隻覺得像是有一隻手攥緊了自己的心臟,然後將心臟毫不客氣的浸入了冰塊裡。
他將目光鎖在桑橋的手上,整個人像是凝了冬日的寒霜,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
兩人之間桌上的菜原本還是熱騰騰的,可隨著一片增長的寂靜,菜上熱氣慢慢的一點點減少,溫度也從剛出鍋的灼熱到了剛剛適合入口的狀態。
桑橋自己也去盯著自己的手心瞅來抽瞅去,又不敢像糊弄莊輝那樣糊弄傅行舟。
張張口再閉上,好半天可算是憋出了一句:“傅行舟,我們開飯吧!我好餓哦……”
為了證明自己話語的真實性,桑橋還特意朝傅行舟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傅行舟終於將放在桑橋受傷的視線移了開來。
他取過放在一邊的白瓷小碗,伸手幫桑橋舀了一碗魚湯,頓了頓:“疼嗎?”
飯店老板熬的魚湯奶白奶白,節目組更不會給練習生們準備大補的魚湯。
桑橋舔了一下嘴角,美滋滋的用勺子喝了一口,衝傅行舟搖了搖頭:“不疼呀!”
傅行舟將筷子遞給桑橋:“怎麼弄的?”
桑橋接筷子的手停了停,笑嘻嘻的給自己挖了一大塊米飯:“就是那天訓練完會宿舍以後嘛,我一邊想事情一邊玩手機膜,不小心就給劃成這樣了,真的不疼,都沒怎麼流血的。”
傅行舟將放在邊上的菜往桑橋那邊推了推,平靜道:“是麼。”
桑橋暗自琢磨了一番傅行舟的神色,試探道:“是,是的啊……”
傅行舟淡淡的看了桑橋一眼,聲音裡聽不出怒氣:“不說了,吃飯吧。吃完了我送你回節節目組。”
桑橋一愣,咬著筷子頭呆了半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可是,我們今天不是要回家的嗎?”
傅行舟向後輕輕靠了靠,將重量全部倚在了椅背上,將語氣放緩了下來:“今天先不回去了,你們不是馬上要開始下一次公演,你回去好好訓練,周末我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桑橋:“……”
桑橋有些遲疑。
其實傅行舟說的很有道理,自己剛回去節目組不久,也才剛剛跟上訓練進度。
今天休息時間偷跑出來吃飯雖然已經跟導演請了假,但到底還是不太符合節目組的規章製度。
如果今天還請假晚上不回去的話,就更加不好了。
可是——
桑橋猶猶豫豫的揚起頭看了看傅行舟。
糾結了半天,聲音很小的說:“傅行舟,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啊?”
傅行舟沒有立刻回答。
桌上海藍色的燈光在兩人之間緩緩漾開。
有些惴惴的桑橋順著燈光小心翼翼的去看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傅行舟。
大概是長途飛行沒有休息過的原因,再加上此時燈光明亮。
傅行舟眼下淡淡的青色便顯得分外清晰。
從海外公司飛回國內大概需要十一個小時,而傅行舟一般隻有在工作的時候才會著正式西裝。
所以。
也許傅行舟是結束了國外工作之後馬不停蹄的回了國,又立即開車趕了過來。
桑橋突然覺得有些泛酸,又覺得難過。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像是很慢很慢的,填在心臟裡的踏實感。
至少對他來說,是之前人生裡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那種安全。
應該是安全吧。
桑橋也不太懂,但他覺得他好像有點心疼傅行舟。
心疼傅行舟要跑那麼遠去掙錢,還要這麼辛苦的回來看自己。
而自己還要惹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