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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口口聲聲,
說一代不如一代的人,應該看著你們;
……
自由學習一門戰法、享受一段愛情、欣賞一部、去遙遠的地方旅行。
……
你們擁有了,我們曾經夢寐以求的權利——選擇的權利
……
那麼,
奔湧吧,後浪!
我們在同一條奔湧的河流。」
牧晴眉看著這篇文章,久久不能放下,如嘗珍饈般貪婪地又數遍,直到坐在對麵的新應聘者想要借閱試題,她才不情不願地放開這篇文章。
太精彩了!
太激昂了!
她恨不得摘抄下來,回去給白夜的人看看!
光是上麵的文字,牧晴眉仿佛就看見一位德高望重的寬厚長者,他雙眼飽含的是對後輩的期望,他內心充滿的是對後輩的羨慕,他的一言一語,都是對後輩們的真誠祝福與讚賞。
雖然沒有作者署名,但牧晴眉相信,這肯定是某位學識淵博的老學者所寫!
也不知道荊正威從哪裡找來的,牧晴眉讀過的書也不少,但也沒看過這篇錦繡文章。難道是炎京皇家學院對新生們的祝福?嗯,很有可能,畢竟玄燭郡和炎京有信息差,然後荊正威拿這篇文章來考核我們裝逼……嗬,還故意不寫作者名字,難道覺得我們會傻到以為這種好文是你們荊家人寫的嗎?
不過考題如此正派,倒是出乎牧晴眉的預料。她以為考試是為了篩選狗腿子,但現在看來,這考題是想篩選出一批對未來、對年輕人、對社會有深切期盼的良心文人。
這荊正威的操作,看不懂啊。
等等。
牧晴眉轉念一想,或許這可以反向操作?在這場考試裡寫的越好,越真情實感,反而會不被錄用?隻有那些歌功頌德,拐著彎拍馬屁的狗腿子,才能成為這垃圾報社的中堅?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牧晴眉卻認為這才是真相:先用一篇錦繡文章激起應聘者心中的熱血,然後再根據他們的作答,找出真正可以倚重的無底線作者……
不愧是奸商荊正威,這波反向操作,太臟了!
枉我以前還以為你可能是快意恩仇看不過奴隸貿易的好人!
雖然已經察覺到真相,但牧晴眉還是會認真作答。雖然她是必然可以通過後門關係進入報社,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而且被這篇文章激起的熱血,也讓牧晴眉迫不及待地想寫一些東西抒發自己的感情。實不相瞞,她平時也會寫寫小詩散文,大家都說她寫得跟她的戰法一樣強而有力呢~
就在牧晴眉準備動筆的時候,忽然聽見後麵響起爭吵:
“你就沒好一點的衣服嗎?”
“對不起對不起,這已經是我最乾淨的衣服了……”
牧晴眉轉過頭,看見一位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人在工作人員麵前連連低頭彎腰道歉。他臉龐曬得很黑,雙手粗大有繭,一看就是以勞力為生。身上的衣服雖然很多補丁,但看得出來是精心準備過,沒有多少皺褶,洗得很乾淨。
但他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下水道和垃圾堆混合的臭味,不一會兒就在二樓散發開了。牧晴眉知道這股味道的來源——外城最窮的貧民區,玄燭郡的垃圾處理廠就在裡麵,住在那裡的人身上自然會帶著一股臭味。
工作人員以為是年輕人的衣服帶來的臭味,所以才挑剔兩句,不過倒也沒過多為難,遞給他一份報名表,示意他去長桌作答。
當年輕人走過來的時候,那股若有若無的異味也越加濃烈,令應聘者都忍不住怒目而視。來荊家報社應聘的人,固然是缺錢,但也不至於窮到住垃圾貧民區那邊,他們多少有點文化甚至上過國中,平日也不是以勞力為生,自然難以忍受這種異味。
年輕人剛想坐下來,就被旁邊的人瞪了了一眼。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牧晴眉於心不忍,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自己旁邊的空位。
大家都在作答,年輕人也知道不能說話,感激萬分地朝牧晴眉鞠躬道謝。恰好牧晴眉旁邊就是角落,他將椅子拉到離牧晴眉最遠的距離,將紙的上半放在桌麵上,隻用食指拇指小心翼翼地拿起試題,仿佛害怕弄臟紙張似的。
牧晴眉剛想作答,忽然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奇怪咕聲。她眨眨眼睛,轉頭看向滿臉通紅的年輕人,想了想將椅子挪過去,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包團子遞過去。
團子是她來報社的路上買的,準備今晚回去練完戰法後當宵夜。
年輕人連連擺手,他看了一眼團子,很用力地吞了一口唾沫。小聲說道:“謝謝,謝謝,但我不用吃東西,謝謝。”
“你都餓得叫出聲了……這至少餓了一天吧。”牧晴眉也不是沒餓過,她自然知道多久不吃東西才會餓到胃部收縮:“吃吧,不值錢的,你餓著也很難答題吧?”
年輕人還是搖頭:“不會,答題不用費力氣,而且我等下回去就會吃飯了。”
“那就是你今天到現在沒吃過東西?”牧晴眉微微一怔:“為什麼?”
“沒事。”年輕人小聲說道:“我今天來報社應聘,上午中午不用乾活,吃不吃飯都可以……不好意思,不怕你笑話。”
牧晴眉眨眨眼睛,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為了維護他的尊嚴,她也隻好將團子收回去。
坐回位置,牧晴眉再次拿起試題一遍,卻是讀出另外一番難以言喻的滋味。
選擇的權利。
但這片銀與血的土地上的年輕人,真的有選擇的權力嗎?
學習知識,享受愛情,欣賞,去旅行。
這些事,跟那些隻能活在底層為了生存而精打細算的人,有什麼關係嗎?連吃飯都要留到工作前的人,他有資格追求這些東西嗎?
弱小的人,才習慣嘲諷和否定,內心強大的人,從不吝嗇讚美和鼓勵。
但普通人,誰不是從小跌跌撞撞遭受了無數嘲諷和否定長大的呢?就因為遭受了許多苦難,所以就是‘弱小’的嗎?而那些生活在讚美和鼓勵之中的‘內心強大的人’,究竟是指的是哪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