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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彭真心認為, 眼前貌不驚人的店主是個人才。
他的推銷詞, 還真是相當精準地踩中了要點。要知道,想要站穩善良陣營,你就沒理由對正在遭受苦難、需要幫助的人視而不見。而他偏偏還要提醒你, 如果你不出手幫忙, 眼前這個付喪神就注定了要以慘淡的悲劇收場。因為他被困在這裡, 除了你,甚至不會有其他人願意幫助他。
況且……新任審神者輕輕搖了搖頭,眼神緩緩地、一寸寸在壓切長穀部身上巡回和流連。他身上帶著傷, 從創口的獨特角度判斷, 其中至少一大半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店主沒有說錯,被拋棄這件事幾乎毀掉了他,讓他變得像是一件從墓穴中挖掘出的陪葬品,身上充滿了死亡的味道。這個付喪神已經失去了金屬冰冷而耀眼的光澤,像是已經風化和腐朽,稍稍用力就會碎掉。
不過經過修理和精心的保養, 他當然還是會恢複往日的鋒利。新任審神者為自己的眼光感到自豪——如果這個世界有地獄, 地獄裡也有惡魔這種生物的話,天性喜愛靈魂,熱衷收藏和品鑒的他們,會理解他挑剔的欣賞品位,以及獨到的眼光——都彭相信,如果讓他們這個中的任何一個看到這樣的壓切長穀部,也一定會滿心歡喜, 不惜花費心力去掠奪和收藏。
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過這麼合胃口的東西了。這種感覺跟遇見五虎退時不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總是喜歡像退那樣的小孩子。但他一向都不願意錯過壓切長穀部這種類型。
以食物比喻的話,他喜歡滋味古怪豐富的燭台切甜點。但……嚴格來說,新任審神者其實是個肉食動物,在品嘗了冰激淩、果凍布丁和海鹽蛋糕之後(雖然它們也都很美味,可是畢竟不能算主菜),廚師終於大發慈悲,願意給他一份細嫩可口的牛排,這如何能不讓他感到雀躍和開心呢?
店主說得對,麵前這振壓切長穀部,為了不再次被主人丟棄,願意做到什麼地步呢?——都彭對此,充滿了期待和好奇。他笑吟吟地走上前,甚至因為開心,沒有發覺自己的腳步稍稍有點泄露出他平時都好好遮掩住的真實本性。
他看起來像是繞著獵物轉圈的獵食者,走起路來充滿了奇妙的輕盈感和壓迫力。新任審神者並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但被拴在鳥居下的壓切長穀部當然早就發現了他。都彭和店主就站在走廊裡說話,年輕人確實壓低了音量,但老板可沒有。
淺褐色短發的打刀,可以輕易聽清他所說的內容。那個人類輕描淡寫,把他的傷疤撕開血淋淋的口子,讓他的客戶以此觀賞取樂。讓他無比痛苦的經曆,在那個人類口中,是所謂的“賣點”。如果時間再短一點——他一定會憤怒得想要扯斷鎖鏈,揮刀斬斷他。
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痛苦早就沉澱成了麻木。壓切長穀部甚至懶得抬頭去看一眼那個人類。他屈著膝蓋,靠著柱子坐著,像一尊對外界毫無反應的雕塑。在都彭來到他身邊時,打刀才終於揚起頭,看了靠近的審神者一眼。
他的眼神像一灘死水,身上彌漫著黑暗不詳的氣息。店主並沒有說謊,這振壓切長穀部正在暗墮——他的轉變是一個緩慢而堅定的過程,就像一株缺少陽光和水的植物,正在走向必然的枯萎。
這樣說來,都彭突然想到,所有付喪神都很像植物。靈力像水,是他們存在的必需品;而審神者所有正向情感,則像是陽光——在陰影裡的植物大都也能堅持著活下來,即便會變得不健康。不過壓切長穀部卻並非如此。同樣用植物來比喻,他比較像那種寄生的藤蔓,而審神者是他的宿主。
即便是對審神者充滿好感和憧憬如他的山姥切國廣,也可以在被審神者否定的情況下生存下去。但壓切長穀部不行,他是以自己的審神者為精神支柱生存的。他的審神者一定也明白這一點,才會刻意用這種手段來折磨他。這種手段裡蘊含著強烈的個人情緒,他知道如果這樣做,壓切長穀部是活不下去的。如果放著不管,他大概真的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不過,這振壓切長穀部真的非常幸運,因為他遇到了自己——在時之政府所招募的所有審神者中,應該沒有幾個,會比他更適合做其他人的支柱——當一棵樹足夠粗壯和高大的時候,它完全不會介意藤蔓所汲取的那一點點營養,也歡迎被修飾和陪伴。
都彭又打量了一會死氣沉沉的打刀,然後禮貌地開口打了個招呼。他說:“初次見麵,你好,壓切長穀部。”
壓切長穀部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像都彭觀察他一樣,也謹慎地打量著麵前的審神者,以及跟在他身後、眼神晦澀的堀川國廣。
都彭當然不會因為他的沉默感到氣餒。他溫和地說:“不自我介紹一下?我很中意你,想帶你回我的本丸。按照流程,你該說點什麼的。”
壓切長穀部愣住了。雖然他確實聽到了店主的話,但……老實說,並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審神者會真的想要帶走他。就像老板說的那樣,沒有哪個審神者缺少壓切長穀部這振打刀。就算因為過長的鍛造時間,他們不得不承擔審神者額外的期待,被當成大太刀來等候。所以,在以人類的身軀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就必須麵對審神者失望的眼神。
即便如此,他們,他和其他無數的自己,仍然會迫不及待響應審神者的召喚,前赴後繼地在鍛刀爐中.出現,在審神者的靈力中蘇醒過來,真心誠意地說出同樣的話——“我名為壓切長穀部。隻要是主的命令,無論什麼都為您完成。”
現在,麵對都彭充滿了期待的眼睛,即便是正在逐漸滑向暗墮的深淵,打刀壓切長穀部仍然無法抗拒自己的本性,不由自主地想要滿足他的願望。所以,這場沉默的拉鋸其實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並且注定以打刀的失敗告終。壓切長穀部閉上了眼睛,放棄般地開口,用嘶啞的嗓音,艱難地說:“……如你所見,我名為壓切長穀部。”
然後,他閉上了嘴。都彭靜候了幾分鐘,用略顯驚訝地語氣,提醒道:“這樣就結束了?怎麼和我聽說的不大一樣?——我記得還有下半句話,‘隻要是主的命令,無論什麼都為您完成。’”
壓切長穀部並沒有睜開眼睛。眼瞼和睫毛共同幫助他遮擋了此時大部分的情緒。他生硬地回答:“不……其他壓切長穀部大概可以,但我做不到。”
“真冷淡。”被當麵反駁的審神者語調輕鬆地抱怨了一句,“聽起來不像是從壓切長穀部嘴裡說出來的話。手刃家臣、火攻寺廟,請隨意吩咐。其他的壓切長穀部好像都能做到平靜地完成肮臟的工作。”
都彭的試探像一把利劍,毫無阻力地刺破了打刀的保護殼,消融了他的麻木。在聽到他的抱怨後,壓切長穀部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難以自製,看起來更像是痙攣。他對自己的身體毫無辦法,隻能伸出手抱住膝蓋,將自己團成一團,抵禦這股被擊中要害所造成的痛苦。
連在都彭身後旁觀的堀川國廣,都被他濃鬱的絕望所傳染。就像有一根看不見的電線連接著他們,脅差少年也開始跟著顫抖起來。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腮壁,試圖緩解這種顫抖,努力用平靜和冷漠偽裝,不泄露出因為後悔到極點而暴露出來的軟弱。他輕聲製止都彭,“彆再說了。”
興致盎然的審神者瞄了脅差一眼,眼裡有著細微的、被打擾和被冒犯的不悅。接著,他將視線轉回壓切長穀部身上,仿佛有著無限的包容和耐心。他又問:“你不願意向我效忠,是打算一直在這裡等你的審神者回來接你?”
壓切長穀部渾渾噩噩,好容易止住顫抖。他的眼睛裡再不是一潭死水,當他抬起頭望向都彭時,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畏縮。打刀覺得,隻要他回答一個“是”字,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類一定會……像剛才那樣,輕描淡寫地嘲笑他,打破他長久以來的幻想和奢望。
大概……像他這樣,用一句話戳一下就渾身亂顫的壓切長穀部,真的特彆好玩吧。可是,他真的不想聽到真相,從彆人的嘴裡再次出現了。打刀緊閉著的眼睛濕潤起來,他囁嚅了一會,經過幾次失敗的嘗試,終於自己將答案說了出來,“不,他不會回來找我了。我知道。”他說的很輕,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卻絕不會被站在近旁的都彭和堀川國廣忽略。
淚水從他緊閉的眼角流了出來。
都彭俯下身,從衣兜裡掏出手帕,動作輕柔地幫付喪神擦去臉頰上的淚痕。打刀並沒有躲閃,甚至微微仰起頭,配合著他的動作。就算被這樣傷害,卻還是本能地想要親近和順從審神者麼?——這未免也太可愛了點。從某種意味上來說,甚至比他那振奇怪的、想象力豐富的燭台切光忠還要有趣。都彭忍不住停下手裡的動作,再一次認真地端詳著麵前的付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