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山姥切是成年人,所以都彭並沒有問他需不需要自己留下來幫忙。他握著山姥切的本體離開衛生間,替付喪神關好門。他整理出一片乾淨的區域,從整理箱裡找出保養日本刀的工具箱。
審神者跪坐在窗邊,在地板上鋪上墊布。在和煦的陽光下,打開了工具箱,將工具一樣一樣擺在墊布上。
這個工具箱早已不是當初給五虎退手入時,他從時之政府免費領取的簡單標配版。由於審神者素來信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原則,舍得為自己的工作和愛好花錢。在論壇上大麵積瀏覽,翻閱了各種推薦和種草貼後,都彭在隻擁有一振短刀的時候,就已經愉快地把自己的工具箱升級到了豪華版。
都彭心情很好地擺弄了一會工具後,終於再次拿起了山姥切國廣,將刀抽離刀鞘,來回翻轉著欣賞了一會後,用工具輕巧地拔出目釘,舉起刀,有條不紊地錘擊自己持刀的虎口,讓刀莖跳出刀柄。眨眼功夫就將山姥切國廣的本體拆到不能再拆。
然後,他將山姥切的部件逐一在墊布上擺正,這才再次握住刀莖,拿起打粉棒,沾上由自己精心選擇的打粉,開始輕輕用打粉棒輕輕敲擊刀身。
時之政府將他現在所做的事命名為“手入”,取得是修理和照顧的意思。當刀劍付喪神受傷時,審神者用自己的靈力,配合這些工具,對刀劍的本體或者人形這樣做,可以修複他們的傷勢。
不過,對真正的日本刀而言,這套方法是需要每日或者隔日就要做的日常保養。據說如果能夠堅持,就能讓數百年曆史的刀具鋒利如新。
都彭在論壇上得知,刀劍付喪神們也很喜歡這種保養。不過,一個審神者往往要供養數十振刀劍,一旦太刀、大太刀等付喪神受傷,就要花費少則十幾個小時、多則幾十個小時來修複。
愛惜刀劍的審神者,就算想要為自己的刀劍每日保養,但要兼顧及時的手入和本丸的日常管理,往往也是力不從心。這種無傷的保養,往往隻能被當做一種獎勵方式,偶爾為之,作為審神者對刀劍付喪神的褒獎。
都彭控製著自己的靈力,平穩地注入特製的打粉棒裡。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夠通過這次保養傳達給山姥切國廣——審神者在心裡這樣想著,感到平靜和安寧。在第一次為五虎退手入時,他就發現了,打粉和拭刀,都能讓放鬆心情,達到入定的效果。
呼吸變得緩慢,身體和心靈都感到舒適,摒棄雜念,靈氣的運轉卻在緩緩的加速,在審神者周身形成肉眼可見的光暈,厚重濃鬱到在一定程度上隔絕了他的五感,將他拉進廣袤無垠又寂靜無聲的識海中。
直到“呯”的一聲巨響,像一股漩渦,將他猛然拉回現實。
都彭像所有被突然驚醒的普通人一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大概兩三分鐘後,他才清醒過來,想起了“我是誰”“我在哪”以及“發生了什麼”,同時意識到剛才的響聲出自自己的衛生間。
審神者放下手中的打刀,站起身快步走向衛生間。即便隔著們,他也能清晰地聽到金發付喪神粗重的喘息聲。都彭提高聲音說問:“山姥切,出什麼事了?我要進去了。”
說話間,他推開了門。
他驚訝地發現,付喪神摔倒在地上,可能是因為他的提醒,正在慌亂地扯過自己破舊的臟被單,手忙腳亂地裹住自己。大概是剛從浴桶中出來,還沒來得及擦乾身上的水珠,薄薄的白色被單馬上被水滲透了,顯露出下麵紅得驚人的皮膚。
付喪神的金發濕漉漉地貼服在臉頰上,裹緊被單簌簌發抖,像瑟瑟秋風中的一株無依無靠的小樹。他死死低著頭,用沙啞的、帶著哭腔的聲音控訴道:“你……你在對我這個仿品做什麼?”
這個付喪神的聲音,並不是小短刀那種聽起來就軟軟的、很好欺負的類型。當他這樣質問的時候,低沉的語調聽起來還真的有點凶——如果可以刨除裡麵喘氣聲和哭腔的話。
但都彭還沒來得及對他的質問做出回應,山姥切國廣像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問題。他的聲音軟弱下來,輕聲說:“求你彆……彆再這樣了……”
他心裡很氣——明明是好心送你保命的保障,現在為難人家,等哪天你被暗墮刀襲擊了,希望不要抱著人家的大腿哭!不過沒辦法,即使生氣他也隻能陪著笑說:“對不起對不起,使我們的疏忽,請你稍等,我馬上把這振山姥切的資料拿來……”
還好新任審神者沒逼著一定要打刀自我介紹——眼前這振山姥切國廣,並非出身什麼情況複雜的本丸,也沒有遭遇過奇葩的審神者。他隻是運氣不夠好,當他被從戰場上撿回本丸時,本丸裡已經有了一振山姥切。
在那座本丸裡,另一振山姥切國廣是審神者的初始刀。明明是同樣的長相、性格、能力,偏偏另一個付喪神就是可以那麼的幸運,第一個被審神者選中,在本丸組建之初就一直陪在審神者的身邊。
當這位審神者還隻能鍛出和撿到短刀的時候,當他們剛剛湊足六人小隊出陣的時候,當審神者最最缺乏人手的時候,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審神者偏愛她的初始刀,所以就算後來擁有了其他打刀、太刀、大太刀、稀有刀,初始刀山姥切國廣都是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