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真麵目(1)(2 / 2)

審神者觸碰本體的感受,已經超過了直接接觸他的身體。所以這一次不等都彭提問,燭台切光忠已經忍不住開口說:“主公大人……請停一下!”

都彭無視了他的請求,第三次平和地發問道:“你有什麼感覺?”

付喪神不由自主地拽緊了床單。他終於再次察覺到了危險,感受到了都彭給予他並不是一次單純的款待,而是裹著糖衣的陷阱。他竭力忍耐,假裝自己還能語氣平穩地說。“不要再繼續了……這太……啊……停下!”

審神者低笑起來,提醒道:“還記得嗎,燭台切?退和山姥切就在隔壁,不要這麼大聲,忍著點,不要打擾到他們。”

審神者的靈力像一滴濃稠的樹脂,而燭台切光忠覺得自己像是“啪”的一聲被樹脂砸中,裹著其中無法掙脫的飛蟲。審神者似乎能將自己的靈力無限壓縮和增強,現在,燭台切已經完全不會覺得自己像是在浸泡溫水或者酒醉微醺了。

他好像被一團火包圍,又像是有人把他扔回鍛刀爐。

——刀解的感覺大概也不過如此。付喪神無法呼吸,無力思考,他已經沒有餘力去考慮尊嚴或者臉麵。他不知道,在都彭記錄下第三階段閾值的時候,他正在發出怎樣的哭泣和求饒聲:“不要”“請原諒”“救救我”,或者大量無意識、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內涵的囈語。

在掙紮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麼久之後,靈力終於稍稍減弱了。審神者第四次問:“剛才有什麼感覺,有哪裡疼嗎?”

燭台切光忠花了幾分鐘時間,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識。他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抽泣,然後……思維緩緩重啟,他慢慢明白那個發出低啞啜泣聲的人,正是他自己。五虎退好像是在門外擔憂地問:“燭台切先生怎麼了,不舒服嗎?我要不要去找主人幫忙?”

山姥切國廣低聲安慰他,“沒事……主公就在他房間裡,我們去彆的地方打掃吧。”

燭台切光忠緊張地咬住自己黑色的手套,努力壓抑住哭腔。雖然可能已經完了,但還是希望不要再被同伴聽到自己正在哭泣。直到此時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罩已經被淚水打濕了。身體在不停地起.伏,肌肉緊繃到抽.搐,而都彭還在催促說,“燭台切,回答我的問題。還是說,你還想再體驗一回才能準確地描述出來?”

太刀青年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他不知道五虎退和山姥切國廣是什麼時候被他引過來的,卻知道他們肯定還沒有走遠。他慌亂地說:“沒、沒有哪裡疼……”

審神者窮追不舍,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繼續問:“那你為什麼哭?”

“我……”燭台切光忠難堪地回答,“剛才有點……太、太刺激了。”

“哦,跟我想的一樣。”都彭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輕快。他再次暫停了自己的動作,鋼筆滑過紙張,發出沙沙的書寫聲——顯然,就跟燭台切光忠開始預想的一樣,看到刀劍付喪神失控,感受到他的恐懼,聽到他的哭泣,這一切都讓他心情愉快。

燭台切光忠卻已經不記得自己在一切開始之前的決心,他抓住這個短暫的間隙,再次哀求道:“主公大人,請寬恕我……不要再繼續了……”

幾分鐘之後,燭台切光忠感覺到那個可怕的人類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太刀付喪神早已不複不久前的勇氣,驚慌失措地向後躲閃。他感覺到審神者伸出手,又一次拽開了他的眼罩。

突然湧到眼前的光芒,一下刺痛了他的眼睛。太刀付喪神抬起手,遮住流淚的眼睛。他難堪地側過頭,從手指的縫隙裡看著居高臨下俯視他的審神者,非常想要縮進被子裡去,就像山姥切國廣一樣將自己整個隱藏起來。但他知道這不可能,因為在這座本丸裡,即便是山姥切國廣本人,都沒有得到過這樣做的特權。

燭台切光忠從不懼怕痛苦,無論是輕傷、中傷、還是重傷。在戰場上,隻要是主君命令前進,即便明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碎刀的結局,絕大部分刀劍都會服從命令,貫徹主命。他也不怕審神者施加於身體上的折磨,也可以硬抗下審神者從精神方麵的淩.辱。

可是微妙的是,都彭用一種強硬到可怕的方式,讓燭台切光忠認識到,他對新任審神者產生了什麼樣的誤解。他對山姥切國廣做過什麼?——現在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都彭讓他親身體驗到那振打刀為什麼會說“放我下來”和“不要”。類似的話,他剛才一定也曾哭著說過無數遍了。

燭台切光忠無法理順現在的情況,他甚至說不清審神者是否對他存在惡意……

畢竟,審神者不久前的言行,顯然是已經察覺到他的誤解,他明擺著在故意誤導他,引導他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而且,他都已經如此狼狽失態,徹底毫無形象可言,這位審神者仍然在視若無睹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可是,如果讓他去告訴其他刀劍付喪神,燭台切光忠是因為自己的主公消耗了龐大的靈力,仔細而認真地,用最好的打粉和丁子油,為自己做了一次漫長得好像沒有儘頭的無傷保養。並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舒適到難以承受……所以懷疑這是自己的主公對自己存在著惡意,想要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和難忘的懲罰……

哈!不需要其他不了解情況的刀劍付喪神評判——他自己聽到,都會覺得這是個天大的笑話,是被迫害妄想症的瘋言瘋語,或者是受到偏愛者令人嫉妒的無恥炫耀。就連他自己,被這樣教訓過後,都沒辦法繼續對這位審神者大人保持滿腔敵意和揣測。

燭台切光忠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五虎退說得對,將前任審神者與現在這位都彭大人相提並論,確實是對他的一種侮辱。他跟那個外強中乾的失敗者完全不同,他才是那種真正可怕的人類。

都彭沉默地看了求饒的太刀付喪神一會,燭台切光忠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麼,但還是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一分鐘後,審神者低聲說,“張嘴咬住。”

太刀付喪神下意識地服從了這個命令,都彭把濕透的眼罩放在他嘴裡,語氣平淡地嘲諷道,“燭台切君,既然不久前你答應過我能夠堅持,也說過能做到我的要求,就最好做到它。一會說你想做,一會喊停,是把我當成了任你差遣的服務人員嗎?如果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咬著這個吧。不要再亂說話惹我生氣——這是為你好,懂嗎?”

說著,他在太刀付喪神驚懼的眼神中,再次回到了自己剛才的座位,重新握住燭台切光忠的本體,專注地為刀刃滴上丁子油,開始了保養的下一步驟,以及研究性實驗的下一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