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連存在都消失了的某人(1 / 2)

沒有一扇可以通入自然光的辦公室裡光線很暗,隻有額外擺放著台燈的寫字桌稍微明亮一些,坐在那裡的男子有著一頭蓬鬆的棕色短發和近乎無血色的慘白皮膚,沒有被厚厚繃帶遮住的鳶色眼眸像深不見底的深淵,無人能夠看清那眼眸之下所隱藏的心緒。

他是portmafia的首領,年僅22歲的青年看起來比這個名號給人帶來的感覺年輕太多了,但當他用那閃爍著寒光的眼眸掃過你時,你就會意識到他是當之無愧的mafia,不知道是生來如此還是因為已經在黑暗之中生存太久以至於與之融為一體——

他就是黑暗,他就是死神。

“太宰。”

首領從成堆的文件中抬起頭來,眼前是幾年如一日般看見的景象,中原中也難得休假,銀去傳達命令,敦君也出任務去了,這個陰暗的混炸著紅與黑的房間應該隻有他一個人存在。

但是他聽見了意料之外的,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

“太宰。”

首領的身邊多了一個神秘人,一頭酒紅色短發,下巴上有著淩亂的胡茬,灰藍色的眼睛像是藏著堅冰一樣冷。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沒人知道他的姓名,隻知道首領叫他“織田作”

有人猜測他是首領新發掘的異能者,能力或許是隱身或是瞬移,因為有人看見他突然地出現又突然地消失,有人猜測他其實以前一直跟隨在首領身邊作為秘密手段,隻是現在發生了什麼他們不清楚的原因讓他不得不現身保護首領。

這一切的猜測都沒有人會和他們解釋,因為誰都不敢主動去詢問首領,向另一個長期貼身守護首領的乾部打聽的時候,對方也隻是凶巴巴地訓斥讓人不要妄議首領的計劃。

於是那個神秘人就這樣作為一個謎題留在了mafia首領的身邊。

“不休息一下嗎?”

織田作看著在辦公桌前像個雕像一樣,除了翻動文件和寫下批注以外一動不動仿佛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的青年,忍不住問道。

聽到這話的人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隻是輕輕地回答:“嗯,處理完這些之後會休息一下。”

織田作知道自己勸說失敗了,從他自聖杯中誕生,來到這位“mafia的首領”身邊之後,他好像就沒看見這個人休息過,最多不過在辦公桌前小憩片刻,或者悄悄溜到天台晃一圈然後再被氣急敗壞的中原中也揪下來,棉花糖一般柔軟的被褥和掛著精美流蘇的床簾仿佛僅僅是房間內那些沒有任何實質性作用的裝飾品的一部分那樣從未被使用過。

他有心幫忙處理一點事物,但沒有用,首領桌上的公文一堆接著一堆地被拿走送來,以他的水平除了添亂什麼都做不到。

他似乎從來不知道這個人能作到這個地步,批完一張文件的速度甚至不夠他看清前三行,整日整夜不眠不休地工作讓已經成為非人類的他隻是看著都感覺到了困乏。

“我給你倒杯水吧。”他於是說。

“我想喝咖啡,純咖啡。”首領聽見後笑了笑回答。

“你今天已經喝了三杯咖啡了,這樣下去胃會受不了的。”織田作不讚同地皺起了眉頭,不管在哪個世界,這個人似乎都從來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我去倒杯溫水。”

首領抬起頭,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放棄了,一邊回答一邊重新看向了手中的文件:“……好。”

織田作沒來由地覺得心裡一陣鈍痛,他可從來不覺得這孩子該是那麼懂事的樣子,他應該更活潑,更愛撒嬌。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乾什麼,他看著眼前的首領先生,覺得自己和他之間仿佛離了一個世界那麼遙遠。

——不,他們確實隔著一個世界那麼遙遠,以至於織田作感到不適,他從來沒有距離那個名叫太宰治的孩子這麼遠過,哪怕在他撒手人寰的那一瞬間,他也能輕鬆地觸摸到那孩子心中最柔軟的一處。

但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站在深淵的對岸看著這個人,唯一的橋梁已經切斷了,隔著濃霧他連對方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隻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以此來確定他確實還在那懸崖上。

“太宰。”

他喊道。

工作中的首領身子一僵,頭也不抬地問:“怎麼了?”

“……不,沒有什麼。”

織田作吞下了所有想要說出的關切和擔憂,吞下了所有想要問出口的問題,隻是如言去倒了一杯溫熱的水,擺在了首領桌上。

多餘的憐憫隻會產生不必要的動搖,他明白的。

首領站在mafia大廈的天台上,俯瞰著下方,還有十分鐘左右某條蛞蝓就會發現自己偷溜的行為,然後過來把他帶離這個簡直就是給狙擊手當靶子的站位。

實際上他才不會被那些狙擊手殺掉,如果身為mafia的首領那麼容易死掉,那他早就不知道死去多少次了。

他可是mafia的首領,統治著這個城市的夜晚,支配著整個黑暗社會。

或許森先生說的不錯,他確實是天生的mafia,他的敵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作為他的敵人,沒有任何細枝末節之處能逃過他的神機妙算,哪怕是堪稱宿敵的中原中也也不得不承認隻要按照他的計劃去做就不會有半點差池。

當然不會,因為這一切的一切自四年前,或是更早以前開始就已經策劃好了——

他看著遙遠的海平麵上露出最後一線橘紅色的光亮。

真美啊,他想,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凝視一下這個世界了呢?

然後他想起了一些東西,想起了同樣這樣一個金紅色的黃昏,夕陽的餘暉灑滿了洋房,將氣氛渲染得曖昧又溫馨,就好像那裡從來不曾發生什麼死鬥,就好像躺在那裡的人不是奄奄一息。

他突然就感覺到了痛苦,發自內心的疼痛如火焰般灼燒著這個破碎的靈魂,他聽見自己靈魂在哭喊,在悲鳴,在質問為什麼自己要看到這一幕,在質問為什麼自己偏偏要承受這樣一份不屬於自己的痛苦。

——不屬於自己的痛苦。

但是真的不屬於他嗎?

——當獲得拯救的那一刻就屬於了。

但是真的被拯救了嗎?

——我……

但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吧。

——不,我……確實得到了。

或許他才是唯一一個得到了救贖的人呢?

至少現在他活著的每一秒鐘都讓自己覺得是有意義的。

——是為了,唯一的,那個人活著並且寫的這個世界。

是有意義的啊——

隻要這樣想著就能夠撐下去,不管多麼艱難多麼痛苦都能夠撐下去。

“太宰。”

首領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織田作就站在那裡,灰藍色的眼睛裡映著他的影子。

“呀,織田作。”他轉過身去,挑起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但是他好像已經不會像記憶中那樣去歡笑了,於是他隻好收起笑容,以免被對方看見了自己扭曲的表情。

織田作走到了他身邊,說:“夕陽真美啊。”

“是啊,從這裡看風景很美吧。”他也再次看向了那一抹餘光,但是很遺憾,當他扭頭過去之後,最後一線紅日已經消失在了海平麵上,隻留下了燃燒一般的雲。

“嗯。”織田作表示了認同,然後就那麼安靜地站在他身邊。

“啊啊,在黃昏中和太陽一起死去或許是不錯的選擇,對吧,織田作。”首領這樣說著,語氣裡透著粘稠而濃密的悲哀。

“……啊,我想是的,聽起來非常的浪漫。”織田作回答,“但是太陽明天還會再升起來噢。”

“也對,太陽是不會死去的啊。”首領於是笑了起來,是那種陰惻惻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著什麼一樣,“啊啊,最後死去的隻有我——”

“不也挺好的嗎?”他回過頭,看著織田作,光線越發暗淡的時候,眼前的人就會像在閃光一樣亮起來——那些金色的,炫目的粒子像是在昭示他已經是亡者的事實。

“……”織田作似乎想說什麼,但他還是忍住了。

首領勉強地對他彎了彎眉眼。

對,就是這樣,不要說出來,這個距離是極限了——

如果再靠近——

我就會變的不是我了。

Lupin酒吧一如既往地如同獾的巢穴一樣蜷縮開在角落裡。

首領就站在門前,輕輕用手觸動著門口的掛鈴,製造出仿佛有很多人進出那樣不斷開關門的感覺。

織田作就站在他身邊,他問:“不進去嗎?”

首領搖搖頭:“裡麵有人在。”

“啊,所以不進去嗎?”織田作自然知道酒吧裡的人是誰,於是就又問了一遍。

“不用。”首領笑了起來,織田作發現這是這麼一段時間來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人露出如此平常的笑容,“已經不用了。”

“這樣啊……”織田作便不多問什麼了。

“你陪我散步吧。”首領轉過身,向著與酒吧相反的方向走去。

織田作有些驚訝,這好像是首領頭一次主動邀請他同行——此前一段時間他確實一直待在這個人身邊,但對方也隻是沒有拒絕他的接近而已。

於是他說:“好。”

首領很自然地向前走去,織田作也跟了上去,他不太在乎走到哪,因為知道首領一定是躲著監控走得無比嫻熟,哪怕有人襲擊也沒關係,不再是人類的他反倒比曾經擁有了更強的實力。

於是兩人安靜地走著,一路來到了海邊。

“又快要到黃昏了呢……”首領感慨。

“啊。”織田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首領那一頭蓬鬆的卷發,“你好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吧,要休息一會兒嗎?”

“我這不正在休息嗎。”首領笑了笑,“這樣不算的話,還要做些什麼呢?”

織田作感到這個人今天意外的活潑,他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隨便講點什麼吧,關於你。”

“這樣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講講吧~”首領於是打開了話匣子,就好像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曾經在酒吧裡時那樣。

“你聽我說啊,四年前我沒有帶芥川君回來噢!當時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果然還是不管不顧地丟下妹妹跑去報仇了,於是我就把差點死掉的銀給帶回來了。”

“嘛,我的決策真是太正確啦!”他的語氣頗有幾分得意洋洋的感覺,“真可愛啊,果然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就不該去當什麼武鬥派,現在不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嗎!”

如果有其它mafia成員看見這樣的首領,大概會受到相當程度的震撼以至於昏迷吧,因為此時此刻這個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黑暗的化身正像個孩子一樣一邊比劃一邊講述。

織田作隻是很平靜地點了點頭,給出了中肯的評價:“銀確實很漂亮,但她也有好好訓練體術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嘛~”首領嘟囔,“小銀畢竟是我的秘書,如果一點體術都不練的話大概從一開始就沒法活下來吧。”

“也是,真辛苦呐。”

“不過比起敦君來說芥川肯定會超級難教導吧。”首領轉換了話題,“敦那孩子實在是很聽話,雖然有點死腦筋,而且心裡打結了,但之後一定可以解開的。”

“……是嗎。”織田作點了點頭,“他確實是個好孩子。”

“對吧對吧,還有鏡花,本質上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噢,隻要離開了mafia之後大概會過得很不錯吧,等她到了能加入偵探社的時候,我還給她準備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入社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