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2 / 2)

頃刻間,四人已斃其二。

“你們是什麼人!”齊域驚怒道。

此時那殺了散修的披袍人,已舉刀轉向齊域。

而後便聽帳幔中,那神秘人輕聲道:“此為齊氏子。”

“其丹可用。”

齊域心中猛然浮起極度的駭然,他想也不想,扣住一枚遠遁符,下一秒,卻覺腹部一涼。

鮮血猛然從男子的口鼻中湧出,齊域睜大眼睛,隻見一名披袍人,已瞬息閃至他身前,手中持一如鋼爪的事物,猛然刺入了齊域的腹部。

而後旋轉一扯,隻聽‘噗嗤’一聲,血肉俱落,齊域一個出身世家的金丹修士,在這群人麵前,便如砧板上的肉,一點也沒反抗的餘地。

劇痛之中,齊域臉白如紙,卻盯著披袍人,恍然大悟。

“你……”

他眼中浮著不可置信:“你們是……”

話未說完,披袍人一刀揮下,齊域身軀一晃,便一頭從雲端栽落。

披袍人則將那鋼爪甩動幾下,而後打開,便見一枚金丹,赫然懸浮其中。

披袍人將此物上呈車架上的神秘人,對方略略端詳,便道:“靈光氤氳,丹紋三道,三轉金丹,確是不俗。收起來吧。”

“尊駕,”立於車旁的一名披袍人低聲道,“聽這幾個人所言,那極樂宗的脈月神女,也在境內……”

車內之人輕笑一聲:“我聽到了。”

“你似有忌憚之意?”

披袍人猶豫片刻,略略頷首:“屬下恐怕她會陡生波折。”

“有波折,才有趣。”

車內之人道:“若是毫無阻礙,順利達成,反而不美呢。”

“……”

於是披袍人便不再提了,轉而問道:“尊駕,幾個散修都已斃命,可要讓陰童子來收拾?”

車內之人點點頭。

“雖說我們的同盟者,自稱已將材料備齊,但多準備一些,總是不會錯的。”

“去吧。”

他微垂下頭,將手抵在額上,似有倦意:“手腳快些,莫要讓我久等。”

得了命令,披袍人躬身退下,接著一揮手,從隊列後方,走出三個年齡在十歲左右的童子來。

這些童子都生得白白淨淨,模樣好看,隻是一個個都沉默不言,每人抱著一個幾乎有他們一半高的瓶子。

而後兩名修士,領著這群童子,按下雲頭,往地麵尋覓而去。

他們要尋的,是剛才被殺的那三個散修。

隻見地麵一片狼藉,到了地上之後,修士就停在一旁,任由童子們踏入碎石斷木裡麵,在裡麵尋找屍首。

童子之中,落在最後的一名小童,此時露出了些許憂鬱的表情。

他偷偷斜眼,見修士站在後麵,並不關注他們,便抱著自己的瓶子,轉入一塊巨石,然後把瓶口拔開,小心的往裡麵探看。

隻見瓶中陰氣彌漫,黑煙繚繞,仿佛是陰間景象。

而在這陰氣黑霧之中,有一少年,伏倒在瓶底。

少年身披一黑袍,小半張臉染著青紫色,身後背著個巨大的棺材,渾身沒有一點生氣,活脫脫就是個死人。

但若是死人,早就該被這煉陰瓶,化為陰氣才對。

可這人已被小童收入瓶中多時,不僅沒化掉,不知是否是錯覺,每次往裡麵查看時,童子都覺得瓶中的陰氣,似乎在減少一樣。

因為這個異常,童子憂心忡忡,又不敢對外人言,想到把差事辦砸的後果,童子驀地打了個寒顫。

“發什麼愣。”

後方的修士揚聲催促,童子一驚,連忙輕手輕腳的把瓶口塞好,抱著瓶子,跟上前麵的同伴。

童子們在樹林間轉了一圈,把那三個被劈得稀碎的散修,愣是給找了出來,而後收入瓶中不提。

一番行動,隻用了半刻,等童子返回稟告,車中之人,將抵著額頭的手移開。

“走吧。”

他下了命令。

“彆讓我們的盟友久等了。”

於是一行人向東逶迤而去,很快,此處便毫無痕跡了。

……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自西起,一道靈光猛然疾馳而來,行至此處時,緩緩停下,落入林中。

光芒散去,隻見這來人,正是——項刺。

項刺追著夏泠進入秘境後,由於兩界時間流速的差異,雖然他緊跟著,幾乎是與夏泠前後腳衝入墮月境,但還是晚了幾乎半天。

等項刺追著痕跡,慢慢搜尋到此處時,距離夏泠離去,已有好幾個時辰。

不過好在,使用遁訣之後所散逸的靈息,有跡可循。

項刺在亂石與斷木之間尋覓,同為極樂宗弟子,他能察覺到此處的鬥法痕跡,有極樂宗遁訣踏影訣的靈息,因此斷定夏泠來過這,還停留了一會。

又見這處乾淨得很,雖然山脊崩塌,但沒有激烈打鬥的跡象,心中略鬆一口氣。

正當這時,一個輕微的喘息聲,驀然傳入項刺的耳中。

項刺迅速轉身:“何人?”

他的聲音在亂石之中回蕩,並無人應答,過了一會,一棵斷成兩截的巨樹覆下的樹蔭之中,有一團東西,略微地動了動。

項刺才發現,那裡倒伏著一個人。

他微微一怔。

“是、極樂宗……的道友嗎?”

那人開口,聲音十分微弱。

項刺身穿法袍,其上有極樂宗宗門的標識,聞言他略略頷首:“我是極樂宗弟子。”

一邊說著,項刺朝巨樹走去,走近一看,才發現這附近因地形緣故,構建了一個天然的障目之陣,而這倒在樹下的人,氣息又太微弱,剛才他一心想搜尋夏泠留下的痕跡,因此竟沒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隻見巨樹的樹乾上,一名男修靠在上麵,渾身是血,麵目也被血與土所掩蓋,看不清楚,他靠著樹乾,下半身蓋著一團樹葉。

見項刺靠近,男子睜著眼睛,目光渙散,卻盯著他衣袍上的極樂鳥圖騰看了半晌,露出一點安心的表情來。

“想、不到……能在,這時……見到,極樂宗的弟子……”

“我、是波洲……齊氏,”他聲音微弱,“叫、齊域……”

“道友可是要尋求幫助?”

項刺道:“若是需要丹藥,我手中尚有一些……”

話還未說完,忽有一陣風,吹拂卷過,男修搭在身上的樹葉,如紛紛的碎羽,被風卷起。

項刺當即停下了話。

隻見男修腹部以下,宛如被挖去一截身體,丹田的部位,到大腿之間,居然是空的。

這個傷勢,就算有靈丹,吃了活不下來。

躺在這的男修,正是齊域。

他移動手臂,扯了一截樹枝,蔥蘢翠綠,又把自己那截身體給蓋了起來。

“看、不到傷口的話,”齊域笑笑,“感覺、就能……撐久一點似的。”

“齊道友,”項刺沉聲道,“你被人挖走了丹田?”

齊域點了點頭,這個動作消耗了他不少精力,他疲憊的垂下眼眸:“道、友……”

“你是、極樂宗弟子……”

齊域歪倚在樹乾上,眼中似乎微微氤氳著光:“能不能、請你……把我手中的東西,轉交給……脈月尊駕……”

“如果……是、在,她的手中……”

一定比在他手裡更有用吧。至少不會像他這麼沒用,在生死關頭,連法器都沒用上,就被人摘了內丹。

“閣下見過我宗神女?”

齊域的臉上似乎泛起一點光彩。他不知想起了什麼,聲音之中,忽有一些默默的溫柔。

“是、啊。”

“我……”他呢喃道,“見過的。”

漸漸地,齊域眼中的微光,臉上的光彩,都暗淡了下去。

一口氣從齊域的胸臆中舒出,徐徐消散,仿佛有千言萬語,氤氳其中,然而再也說不出來了。

“道友?”

項刺問了幾聲,見齊域已毫無動靜,上前一看,便見這名年輕的金丹真人,已然斷氣。

他心中有不少疑問,比如這人自稱見過夏泠,又一幅被人挖走了丹田的樣子,大有內情,然而人已經死了,項刺有再多疑問,也隻得按下。

項刺想起齊域那句囑托,轉而去看他的手。

隻見修士的右掌緊緊蜷縮,此時隨著齊域的逝去,他的手指逐漸鬆開,便見一枚如箭的事物,從他的掌心中滾了出來。

雖然沾著血與土,但項刺還是一眼認出:“射日箭?”

他不由又看了一眼齊域,想起他自稱波州齊氏。

射日箭乃是這一族的標誌之物了。

項刺將這箭頭撿起,擦去表麵的塵土,隻見寶物自晦,但居然沒有任何禁製在其上,是無主的狀態——齊域在死前把射日箭上的禁製抹掉了。

如此一來,此寶便是無主之物,人人可以使用。

想起齊域臨死的囑托,項刺心下有些疑惑,不過射日箭名聲在外,這支雖然不能與真正的射日箭相提並論,但也是難得的寶物,既然是要交給夏泠的,他並無二話。

於是項刺將射日箭收起,對齊域道:“雖不知道友與峰主之間的淵源,但道友贈寶之情,在下心中感激。一定會將此物,轉交到峰主的手中。”

而後項刺伸出手,替齊域合上雙眸。

“情況緊迫,並沒有時機為道友舉辦哀典,道友見諒。”

接著項刺捏起法訣,隻見周圍的土地升起,很快地麵凹陷下去,土層層覆沒而過,隻是頃刻,便將齊域掩埋了。

死亡如此平等,在它麵前,修士也隻是一捧土而已。

做完這一切,項刺又垂首肅然,片刻之後,方才駕起靈光,在天空徘徊片刻,便繼續循著踏影訣的靈息,朝東方飛馳而去。

……

話分兩頭,項刺那邊的一番變故,夏泠自是不知。

她以威壓,逼出合歡宮潛藏的修士之後,便追逐著那修為最高、已近半步元嬰之人,想要將他擒下。

誰知這人的遁術居然很不錯,一路追趕,雖然都黏住了對方,但每每將要靠近,對方便又猛然爆發,把速度提上來,再度拉開距離。

仿佛是故意釣她一樣。

待到一片連綿的殘垣斷壁,驀然出現在夏泠的感知範圍之中,她回首一看,才發現已經飛躍了大半個秘境。

這附近靈氣極濃鬱,隨處可見巨木成林,顯然是墮月境的中央地帶,才有這般豐沛的靈氣。

“……”

夏泠感知片刻,便將重點,放在了地麵那片殘垣之中。

隻見斷壁樓台,與藤蔓相伴,占據一片廣闊的地帶,仿佛是個等待發掘的遺跡。

她從未聽說過,墮月境內,會有建築,然而這顯然曾經是一片宮殿式的建築群。

那名合歡宮弟子,一路逃逸至此,一頭鑽入其中,若要去尋他,也必須進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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