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成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吞金獸也有心疼錢的一天, 她為了買糖能給林小同三分錢的跑腿費,到了林柳芽這裡,連一分錢都舍不得了, 還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討厭一個人的時候連一分錢都不願意給她。
小紫蘇也是可可愛愛的, 過年收壓歲錢還會覺得虧本。
他們家隻有兩個孩子, 跟那些孩子多的人家互給壓歲錢,肯定是出的多, 收的少, 但賬不能這樣算, 壓歲錢本來就是圖孩子高興, 除了那些真的揭不開鍋的人家, 誰會心疼這幾分錢的壓歲錢?
林永成說:“二伯那些就彆心疼了, 你們吃了二伯那麼多豬血,二伯對你們也挺好的。你們收到的紅包的時候也開心啊。至於大伯一家, 咱們早就分家了, 這些年也沒有給過壓歲錢紅包,以後肯定也不會給。”
已經分了家了,他們家跟林永家一家也沒有什麼來往,他每個月跑一趟送五塊錢養老錢給林老太,跟林永家一家人並無關係。
至於林柳芽,本來就不是他的責任, 他有自己的家, 不可能養著她。
他們家的錢是他和白芨努力工作賺來的, 不是他一個人的,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花在自己孩子身上他們願意,養吞金獸他們也樂意, 但林柳芽是怎麼回事?
她窮她有理嗎?!
窮不可怕,可怕的是窮得理直氣壯,我窮我吃不上飯你就得給我錢,你就得養我。
這種理所當然向彆人索取的態度真的要不得。
林永成又說:“咱們家的錢要怎麼花,都聽小紫蘇和乖寶的。你們不想花在外人身上,爸爸肯定不會私下掏錢。”
沒錯,林柳芽隻是外人而已。
小紫蘇滿意極了,“嗯,不給外人花錢。”
林柳芽緊緊地抿著嘴角,她不是外人,她是三叔的親侄女。
三叔這個人很奇怪,上輩子姐姐未婚先孕,這麼大事的三叔願意幫忙,還隱瞞得特彆好。
可輪到她爸媽要拿她換彩禮錢,用來給林大洋娶媳婦,她去找三叔借錢,三叔卻不願意出手相助。
究竟是為什麼呢?
三叔不是個小氣的人,分家前他在老林家就特彆舍得花錢,分家後給兩個堂妹花錢也很大方。
為什麼輪到自己了,三叔就不肯幫忙了?
上輩子她到死都沒想明白,這輩子重生五年了,她還是想不明白。
林柳芽滿腦子困惑。
可惜無人在意她的想法。
小白果蹭了蹭林永成的脖子,“爸爸最好了,我和姐姐超喜歡爸爸了。”
爸爸有點懂事,他不是個敗家爸爸,要表揚一下。
得了句最好和一句超喜歡,林永成也心滿意足了,算她有良心。
“超喜歡是多喜歡?”
“很多很多喜歡呀。”
“那很多是多少?”
小白果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她是條見風使舵的魚,家裡四個大人她當著誰的麵就說喜歡誰,想要論個高低那是不可能的。
小白果機智地轉移了話題,“自行車還是要買的。買了自行車,外公帶我和姐姐來供銷社買東西,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距離太遠了,過個十天半個月外公才會帶她跑一趟供銷社,以後有了自行車,那就方便多了。
以後有了自行車,五天七天跑一趟供銷社,不算過分吧?
自行車買了就要用啊,不用就是浪費,一定要催著外公經常去供銷社買買買。
林永成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本來就有再買輛自行車的想法,這會兒當然是滿口答應。
“買自行車可以,但沒那麼快,爸爸手裡沒有自行車票,等有了票才能買,還要過一陣子。”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其實你不用說最後那句話,你前麵說到供銷社買東西已經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最後還在假裝自己是個貼心的乖寶寶,爸爸早就看穿了你的真麵目,你可以不用裝乖了。
這個小騙子越來越會哄人了,要不是知道她的真麵目,他可能就信了。
林永成又扭頭看了小騙子一眼,怎麼越長越可愛了呢?
真不是他用親爸濾鏡看自家小崽崽,是他家小崽崽長得特彆可愛,還自帶一股人畜無害的軟萌氣息。
相由心生這句話絕不是騙人的,有些小孩長得也可愛,但就是有種凶相,就算他們不說話,也莫名給人一種很暴躁的感覺。
自家這個,心太大了,不……她是沒有心。
遇到人販子她當時有點怕,一轉眼就想到彆處去了,一會想著怎麼逃跑,一會又是方便以後供銷社買吃的,就是沒想過那兩個人販子。
心理陰影是不存在的。
她沒心沒肺,哪來的陰影?
這個小的可以完全放心,但小紫蘇還需要開導一下。
……
正走著,就看到前方拐彎處出現一輛牛車,還有幾張熟悉的麵孔。
小紫蘇一眼就認出牛車上的人了。
“爸爸,是長進爺爺,大伯也在牛車上。”
林永家來了,林永成就不用看管林柳芽了。
林柳芽也在張望,她也看到了牛車上的林永家,當即就縮了縮脖子,眼裡帶著一絲恐懼,林永家不是個好爸爸,對兒子還算好,對女兒不說非打即罵,但很少有好臉色,兩個女兒都特彆怕他。
剛經曆了一個劫難,林柳芽總覺得她爸會是第二個劫難。
很快,牛車就到跟前了。
林柳芽兩邊臉都紅紅的,還腫得跟饅頭一樣,看起來既可怖又可憐。
她低下頭拽著自己的衣角,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林永家從牛車上跳了下來,凶神惡煞地瞪著眼,就大步過來了。
“你怎麼回事?那麼多小孩,人家都好好的,就你屁事多,人生地不熟還敢亂跑。”
他的右掌已經舉起來了,仿佛下一秒就會一巴掌煽到林柳芽臉上。
林柳芽怕怕地縮著身子,眼淚立刻淌了下來。
這時候,林永成和林長進同時喝道:“林永家,你乾什麼?”
倆人對視一眼,林長進就決定閉嘴了。
畢竟他不知道具體情況,隻是聽幾個小孩說林柳芽差點被拐走了,還要聽林永成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永家收回手掌,還惡狠狠地瞪著林柳芽,“回家再收拾你。”
“你家孩子剛受了驚嚇,身心受創,你這個親爹不關心一下她的身體狀況,一見麵就要打人?”林永成緊蹙著眉頭,就算他不喜歡林柳芽,也看不慣林永家這樣當爹,自家孩子受了傷害他還在這裡受害者有罪論,他算個什麼爹?
林永成又問:“你小時候林老頭是這樣對你的?”
還真不是,林永家是林老頭的長子,是他的命根子,林永家從小到大都沒有挨過揍。
倒是林永成挨揍的次數不少,還有幾次是往死裡打。
林永家還瞪著林柳芽,“她要是不亂跑,人販子能盯上她?”
林柳芽不敢說話,也不敢看人。
林長進也看不慣林永家的行為,出言相勸:“不要那麼暴躁,孩子剛在外麵受了驚嚇,差點就回不來了,現在不是打孩子的時候。十一歲的大姑娘了,也會要麵子,你一上來就打人,萬一孩子想不開,你後悔就晚了。”
“這死丫頭一天天給我找事,我得給她個教訓。”林永家還很不服氣,“吃了教訓,看她還敢不敢亂跑。”
反正他認定了林柳芽是亂跑才會被人販子盯上。
不然呢?一起去了那麼多小孩,有那麼多男孩子,還有那麼多年紀小的,人販子為什麼隻對她下手呢?
她要是跟著大夥一起行動,人販子哪來的下手機會?
“她不想遇到人販子,她也沒有亂跑,她是在供銷社外麵被人販子拖走的。”林永成又深深地看了林柳芽一眼,想起在派出所裡她交代出來的東西,又說:“她脫離大部隊是因為沒錢,她身上隻有一分錢,她舍不得花,才沒進供銷社。”
可憐是真的可憐,雖然林永成不願意再幫她,但也不想看到林永家打她。
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若是林永家再動手,那就是雙倍的心理陰影了。
聽了這番話,林長進隱晦地看了林永家一眼。
他們家也沒那麼窮,過年隻給孩子一分錢,她隻能站在外麵眼巴巴地望著,是個可憐的孩子。
當然了,重點不在一分錢上,而是他給兒子女兒的壓歲錢不一樣,兒子給一毛錢,女兒給一分錢,就算偏心也太離譜了。
林永家動了動唇角,想繼續挑刺。
可他看著林永成生氣的臉,最後還是閉嘴了。
頓了下,林永成又說:“柳芽傷得不輕,你把她背回家吧。今天這事鬨得挺大的,公社領導們都很重視,也沒法好好過年了,過幾天他們可能會去你家慰問,你跟你老婆還有老太太彆打她罵她,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要給她吃好一點。咱們村是先進大隊,你彆乾拖後腿的事,你家要是掉了鏈子,你們一家人就是全村的罪人了。”
林長進仔細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他們村去年被評為先進大隊了,可不能讓林永家壞了事。
“永家,你聽到沒有,要以大局為重,一定要照顧好孩子。彆給咱們村丟臉了。”
“我知道了。”林永家還是點頭答應了。
“你知道就好,還有你老婆和你老娘,都要交代清楚。”
“我們一家不會給咱們村丟臉的。”林永家說。
他們村還是頭一次被評為先進大隊,他家要是壞了事,以後在村裡就抬不起頭了。
還有個原因,公社領導慰問肯定會帶些好東西上門吧?
這種時候,林永家還是很識時務的。
他來到林柳芽麵前彎下了腰,“上來吧,我背你回家。”
林柳芽小心翼翼地往他背上一趴,在她記憶裡,這是爸爸第一次背她。
她是在姐姐背上長大的,她和林大洋是雙胞胎,林大洋有好多人疼寵,她隻有姐姐真心對她。
趴在林永家背上,林柳芽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林永成。
她更想不通了,三叔不願意幫她,在她爸麵前又護著她,不讓她爸打她,還讓他們好吃好喝地照顧好她。
三叔究竟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林柳芽內心的困惑更深了,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把林柳芽安排好了,小白果也很疑惑啊,突然伸手指向牛車。
“為什麼要背呢?那不是有牛車嗎?”
牛車上除了趕車的人,還坐著一女兩男三個小孩。
三個小孩五六歲的樣子,特彆淡定,坐在牛車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小白果誤會了,以為是林長進或是趕牛車那個村民家的親戚。
“你問牛車啊,咱們不回村,你們幾個先回去吧。”林長進回頭瞅了一眼,牛車上三個小孩都很乖,他收回目光,就見小白果不解地望著自己,“那三個小孩子不知道是哪個大隊的,跟著咱們村的小孩走了,進村後才發現他們三個不是咱們村的。”
這三個小孩是在供銷社前麵走散的,當時聽說有拐子,現場就有點混亂了。
當時又不止上林大隊的小孩在供銷社,他們三個也不知道怎麼混進了上林大隊的隊伍。
這不,林長進怕他們的父母找不到孩子以為他們被拐走了,所以喊了牛車把他們送去公社。
小白果和小紫蘇齊齊張大了嘴,還有這種事?
林永成說:“那我們先回去了。”
林長進說:“行。路上照顧好幾個孩子。”
主要是不放心林柳芽。
林永家會意,“我會看好她的,不會有事。”
林長進坐上牛車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