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很偏,附近百米隻有一個知青院,離村口的水井就更遠了,挖口井也是為了方便自己。
就算以前跟三個知青換東西,關係還算不錯,都不曾提起過讓他們來自家挑水,三個知青也從未跟白家提過。
後來讓劉若然來家裡挑水,也是因為劉若然幫了他們。
畢竟這口水井在自己家,誰也不願意外人來自己家裡走進走出。
這個新來的知青臉可真大。
彆人家的東西,哪怕是一滴水,彆人沒答應給你,你就不能動。
動了就是做賊。
反正小桃子已經把他當成賊了,它咧著嘴,呲著一口白森森的牙齒,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王新民身後。
王新民還一無所知,他把麻繩往木桶的提手上一套,就打上來一桶水,倒進另一個桶裡,又把桶扔進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
再把麻繩卷好,拿起扁擔準備轉身。
小桃子瞅準時機撲了上來,一口咬在他屁股上。
王新民嚇了一大跳,身子往前麵倒了下去,還好他手裡拿著一根扁擔,橫在了井沿上,不然他就要墜入井裡了。
“哪來的死狗!”王新民又驚又怒,嘴裡在罵罵咧咧的。
小桃子可凶了,死死地咬著他不放,整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王新民懵了一瞬,很快就回過神了,那隻狗壓在身上特彆沉,他也怕扁擔的承受不住就栽進井裡。
他一手抓緊扁擔,另一隻手伸向身後去打小桃子。
“死狗,滾開啊!”
“你滾啊,彆咬我!”
“快鬆口啊,你鬆不鬆?你再不鬆口我今天就打死你!”
小桃子頭上挨了一拳頭,可還是要咬著他,還目露凶光地瞪著他。
嘴裡還傳出“嗚嗚”的威脅聲。
小桃子第一次抓賊,也是第一次咬人,正是立功的時候,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
王新民還在打它。
但小桃子不打算再忍他了,他的拳頭一揮過來,它一口咬了上去。
頓時鮮血淋漓,小桃子還咬著他的手不放,手上皮膚薄,遠比咬屁股要痛。
王新民一聲尖叫:“啊——”
“死狗!今天不打死你,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他之前怕自己墜井,顧慮頗多,現在可能是被逼急了,他朝旁邊一滾,就從井沿上滾了下來。
這會兒,沒有了墜井的威脅,這一人一狗就打起來了。
他們都認真在打,一人一狗有來有往,王新民被兩個水桶撞拌倒,水流了一地,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坐了一身的泥水,身上的衣服褲子在小桃子的撕咬下成了條狀,看起來好不狼狽。
小桃子也挨了好幾拳,痛得嚎叫了好幾聲,可還是堅持要咬他。
小白果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小桃子的慘叫聲。
她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是她睡糊塗了,外麵又傳來小桃子的聲音,還有一個極為陌生的男聲。
她連鞋子都來不及穿,直接從床上蹦下地,光著腳跑了出去。
剛跑出屋子,來到院子裡,就看到了讓她睚眥欲裂的一幕。
——小桃子被人扔進井裡了!
還伴隨著小桃子的嚎叫和重物落進水裡的聲音。
小白果怒吼一聲:“彆碰我的小桃子!”
王新民又被嚇了一跳,他一回頭,就看到白家那個小姑娘頭發蓬亂,還光著腳站在門口。
他一身太過狼狽,又臟又亂跟個乞丐一樣,小白果沒認出他來。
她是真的氣急了,“你打小桃子,你沒了!”
王新民這才回過神來,之前跟小桃子打架,小桃子又不依不饒,追著他咬,他又在氣頭上,壓根就沒有考慮太多,隻想儘快擺脫小桃子,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氣急了就把小桃子扔進井裡了。
現在清醒過來了,他也懵了。
他把狗扔到井裡,不管這條狗會不會淹死,他們家都要洗井。
如果小桃子淹死在井裡,事情就更大條了。
鄉下人又團結,這會兒若是結了仇,他今後在上林大隊就甭想有好日子過了。
小白果抄起牆角的掃把衝了過來,一邊打他一邊衝他喊:“快把小桃子撈上來!”
就算再氣,小白果也知道小桃子太重了,她一個人肯定沒辦法救小桃子,這個扔下小桃子的人不能走,他必須把小桃子撈上來。
井裡的小桃子聽到小白果的聲音,也委屈得嗚嗚直叫。
“快點,把小桃子撈上來!”
“你不把它撈上來,你就彆想走出這個院子!”
又拿著掃把對著王新民一陣劈頭亂打。
王新民抬起手臂去擋,“我撈!我現在就撈,你彆打了!”
“趕緊撈它上來!”小白果死死地瞪著他,終於放下了掃把,又趴到井沿上去看小桃子了。
還好小桃子會遊泳,它隻是很委屈。
狗狗抓了個賊,可它沒打贏,還被賊打了,狗狗又氣又委屈。
小桃子就在哄它了,“小桃子,你彆怕,馬上就撈你上來。”
王新民拿著他打水的麻繩,套了個圈準備把小桃子撈上來,可轉念又想到小桃子上岸後又會追著自己咬,他的動作一滯。
不行,不能再跟這條狗糾纏了。
這條狗很凶,咬人還很痛,不能讓它追著咬。
好在這條麻繩夠長,他將一頭拴在院子裡的橘子樹上,才拎著麻繩的另一頭走向水井。
小白果等不及了。
催促道:“你快點啊!”
她剛開始火冒三丈,又看他一身太過狼狽,沒認出他是誰。
現在冷靜下來了,也有空想彆的了,一看地上的扁擔和水桶,終於想起他是住在前麵的知青。
小白果很快就把事情捋清了,這個新來的知青太懶了,不想去村口就跑到他們家來挑水,然後被小桃子逮住了,還被小桃子當成賊咬得一身破破爛爛的,他又打小桃子,還把小桃子扔到井裡了。
如果小桃子在外麵咬了人,可能是它的錯。
但在自己家,他被咬就是活該了,誰讓他一聲招呼不打就跑到彆人家裡。
小白果握緊了手裡的掃把,她才七歲,就算練了一年八卦掌,可若要跟一個成年男人硬拚,吃虧的肯定是自己的,現在家裡沒有大人,不是硬碰硬的時候,萬一他發狂把她和小桃子都殺了,她就虧大了。
等他把小桃子撈上來了,她就去找外公,讓外公找他算賬。
王新民還不知道自己被小白果當成了窮凶極惡之徒。
他拿麻繩把小桃子從井裡拉了上來,小桃子上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反頭咬他。
好在他早有防備,直接蹦開了,再撿起地上的扁擔。
他一手抄著扁擔,一邊後退還防備著小桃子,“你不要過來,再過來就彆怪我拿扁擔打你!”
小桃子呲著牙,嘴裡還發出威脅聲。
王新民也怕它再撲過來,好在麻繩的另一頭拴在了樹上。
他拿著扁擔把兩個桶一點點帶到自己身邊,連麻繩都不要了,挑著兩個空桶落荒而逃了。
小白果冷眼看著,也沒有阻攔他。
等人一走,她就放開了小桃子,再摸摸它濕乎乎的狗頭。
“小桃子,你等等我,我們衛生所找外公。”
小白果為小桃子解開麻繩,再洗了洗自己腳上的泥,才穿上鞋子帶著小桃子去告狀了。
今天這個狀必須要告!
……
小白果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鎖上院門,就帶著小桃子橫穿了半個大半村,直奔衛生所。
路上遇到一些村民,看她的眼神都很稀奇。
白家有精力打扮兩個孩子,每天的小辮子都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繩還要搭衣服的顏色,是村裡最講究的小姑娘了。
今天小白果的頭發怎麼炸開了?
小白果沒管那些人的目光,她來到衛生所裡,白術見到她也嚇了一跳。
“乖寶,你怎麼了?”
看到小桃子身上的毛還是濕的,“小桃子怎麼回事?”
衛生所裡還有在針灸的病人,小白果揉了揉鼻子,看了眼那個病人,就搖頭否認了。
“沒事。”
但小桃子有事啊,它不會說話,不代表不會告狀。
它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嘴裡發現委屈的嗚嗚叫聲,還在用腦袋蹭白術的腿。
這是小桃子慣來的告狀方式。
那個病人就在笑了,“你們家小桃子快成精了,還會告狀。”
白術還在看小白果。
“外公,咱們家進賊了。”小白果抿著小嘴,也開始委屈了。
那個病人立刻瞪大了眼睛,“進賊了?這可不是小事,快去找大隊長。”
“進賊了?你跟他打了照麵?你有沒有受傷?”白術把她拉到身邊,就在上下打量,見她的身體沒有緊繃,表情也自然,這才鬆了口氣,“那個賊還在咱們家嗎?是咱們村的,還是不認識的?”
“是新來的知青。我沒有受傷,他去咱們家做賊,被小桃子咬了,他就打了小桃子。”
“新來的哪個知青?”
“那個皮膚很白,但總是黑著臉的大高個知青。”
白術回憶了一下,他和新來的知青沒有打過交道,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還是那個病人說:“我知道是誰了。是不是兩顆門牙像兔子的那個?”
小白果點頭,“對,就是他。”
“那個是王知青。”
“我知道了,他姓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