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卯時剛到, 夜千辰就已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打算動身去纖雲殿。
隻不過他剛起身, 喚了步輦到千宸殿外頭候著, 穩穩坐上步輦,就有一位芳雅殿的傳話宮女急匆匆邁著小碎步過來,跪著攔在了步輦前。
“王, 奴婢有急事稟告。”傳話的圓臉宮女心裡頭也頗沒底氣, 說話的聲音帶著些顫抖, 似乎是怕自個兒就這般衝動攔了王的步輦會被砍了腦袋。
但既是蘭美人吩咐的,她不敢不從......
幸好夜千辰並未動怒, 或許是因為事關白櫻蘭,他隻是低頭望著匍匐在腳底的奴婢, 冷厲的眸光微微一閃:“說。”
傳話的宮女匍匐在地,顫著聲音說道:“王......蘭美人今兒吹了風受了寒,似乎有些頭疼......請......請王去芳雅殿瞧一瞧蘭美人罷......”
“她吹風受寒,你在做什麼......?”夜千辰垂著眸,黑幽的瞳仁似一片無儘的深淵。
未等這宮女回答,他便冷聲徑直說道, “拖下去,斬了。”
求饒聲漸行漸遠,夜千辰俊臉毫無溫度,古井無波,人命在他眼中如螻蟻,所以他仍舊不動聲色的坐在步輦上。
蘇全等了許久, 也未聽到夜千辰下令到底是按原計劃去纖雲殿還是改道去芳雅殿。
蘇全不敢妄自揣測聖意,隻好和其他四位抬步輦的太監一起垂首屏氣凝神,等候著夜千辰的指示。
良久,才聽到夜千辰幽幽一聲:“去芳雅殿。”
漆黑的眸色之下,是翻湧著的暗潮。
......
芳雅殿。
白櫻蘭早就精心打扮了一番,一直在翹首以盼,等著夜千辰過來。
守門的兩個小太監早就得了白櫻蘭的吩咐,一左一右在門口不停的伸著脖子張望著。
待到遙遙望著四名太監抬著夜千辰的步輦緩緩過來,就一路爭先恐後的小跑著進來稟告了。
白櫻蘭正照著銅鏡,又往臉上撲了一層水粉,塗得小臉一片蒼白無力的模樣,這才讓宮女扶著她起了身去迎接夜千辰的到來。
白櫻蘭走到門口,正好夜千辰負著手,闊步踏過了朱紅色的門檻。
他冷峻的臉上似是覆了一層薄冰,望向白櫻蘭蒼白削瘦的臉頰時,才鬆動了些許,緩聲問道:“既然你不舒服,就不必出來迎孤了。”
“王......妾沒事的,不能壞了規矩。”白櫻蘭彎了彎嘴角,臉上儘是善解人意的溫柔笑意,跟著夜千辰身後走進了殿內。
白櫻蘭似乎是篤定了夜千辰一定會來她這,早就吩咐著小廚房做了滿滿一桌子二十幾道菜,擺得黃花梨方桌滿滿當當,不見一點兒隙,正冒著縹緲的熱氣騰騰。
“王,妾也不敢吩咐禦膳房送禦膳來,隻好吩咐小廚房做了這些,但都是您平日裡愛用的菜。”白櫻蘭臉色蒼白的解釋道。
夜千辰淡淡的眼風掃過這一桌子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沉聲說道:“什麼不敢?孤說過,你的話便是孤的話,這宮裡沒什麼你不能指使的。”
“嗯......”白櫻蘭動容地看著夜千辰,杏眸中儘是感動唏噓,“妾謝過王的厚愛。請王落座,妾給您布菜......”
夜千辰微微擰了擰劍眉,並未坐下來,站得脊背筆直,長身玉立:“聽說你又受了涼頭疼?”
“嗯......”白櫻蘭微微垂眸,臉色虛弱又蒼白的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過不打緊的......有王在,妾覺得安心,似乎頭疼也輕了許多。”
“王,今晚您歇在芳雅殿麼?”白櫻蘭觀察著夜千辰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道,“近些日子,妾總發些夢魘,關於以前那些......成宿成宿的睡不著......”
“不知為何,隻有王守著妾安寢的時候,妾才能安心入睡......”白櫻蘭的聲音越來越小,蒼白的小臉泫然欲泣。
夜千辰的眸色一凜,望著她煞白的小臉,劍眉緊緊擰著,但還是緩了緩聲音勸道:“櫻蘭,你先用了晚膳再說。”
瞧她這虛弱得搖搖欲墜的身影,他真怕她再不吃東西就昏倒了去。
白櫻蘭咬了咬唇,眸子裡透出股子倔意:“王是答應妾了麼......”
夜千辰的目光有些不忍與白櫻蘭對視,不忍看到她的傷心與失意,所以他彆開了眼,依舊冷著聲音說道:“孤今夜......召了紀美人侍寢。”
他昨夜回千宸殿後輾轉反側,早就下定決心今晚一定要好好教訓折磨她,定要見她哭著求著軟著聲音求饒才行。
不好好教.訓紀若晴一番,難以罷休,他解不了悶在胸中的那口氣,現在心裡都堵得慌。
白櫻蘭怔忡一瞬,立馬眼眶微紅,露出一副我很委屈但我什麼都不說的樣子,朝著芳雅殿的管事太監說道:“小宋子,去纖雲殿走一趟,告訴紀姐姐,今兒因我實在頭疼,萬般無奈擾了王來看我,實在有愧於紀姐姐......王今日隻在我這兒用膳......”
“用......用完膳便會去纖雲殿的,讓紀姐姐不必著急。”白櫻蘭吩咐到了最後,聲音有些哽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再沒說什麼,隻安安靜靜地給夜千辰麵前的碗碟裡布起了菜。
隻是白櫻蘭紅著的眼眶,眼眶裡蓄著的淚水,還有微微顫抖的玉手,都讓夜千辰心中產生了淡淡的愧疚之意。
畢竟,她曾救過他的命。
不過他臉上蘊著的冷霜仍舊未消,隻是耐著性子勸道:“櫻蘭,如今當務之急是養好你的身子,旁的不必多想。”
白櫻蘭垂著眸子,蝶翼般的長睫輕輕撲簌了幾下,細聲說道:“紀姐姐的身子也不好......今日我去她那,還瞧見她在喝藥,可王仍舊召她侍寢......”
夜千辰皺了皺眉,黑眸中儘是不屑和鄙夷,輕嗤一聲,言語帶著寒意:“櫻蘭,莫要作踐了自己和她比。你的身子金貴,她又如何比得?”
紀若晴不過是紀若餘送給他的玩物,且還是個極沒良心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