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哪能件件如意,溫韞素還是在一天夜裡病重不起。
如同前些日一樣的夜雨,就好像這雨,一直沒停過般,京城的夜,雨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冷的人發顫。
李祁恍然間明悟,或許,這真的他娘最後一夜了。
“祁兒,彆怪你爹,這都是命。”
李祁含著淚,他不信什麼天命,更見不得娘親這般自怨自艾,卻也不想在此時反駁。
“爹上次來說事,是不是跟我舅舅有關?”
他娘這麼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些親人了,那些溫家旁係不提,就算他娘親最親近溫家直係,他娘是庶出,有一嫡姐,兩位嫡兄,和一個同胞弟弟,嫡姐早已不堪受辱,那他爹帶來的消息極有可能跟這三位流放南荒的兄弟有關了,而且還是不好的消息。
“咳咳咳咳!!!!咳咳!祁兒啊,你這般聰慧,若是投身她人腹中……”
“娘!祁兒是您的孩子!一輩子都是,能當娘的孩子,是祁兒一生最幸運的事!”
溫韞素垂眉淡淡一笑,淒美又婉約,聽出了孩子語氣中的不認可,溫韞素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祁兒,你在這世上沒有舅舅了,咳咳!!!都走了……都走了……娘也要去陪他們了。”
躺在床上的女子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前方,“娘苟且偷生了這麼多年,也該去陪陪爹、母親、姨娘……”
李祁緊緊拽著溫韞素漸漸冰涼起來的手,淚流滿麵。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開下門!!有沒有人啊?能不能開下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開下門好不好?”
嘎吱~
“誰呀?大半夜的。”
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門房,大半夜起身,冒著雨去開門,剛踏出門,就被冷風吹的一哆嗦,還有些睡意的腦袋,瞬間清醒。
“咦?你是誰家小孩?你可知這是秘書省李大人家的後門,可彆敲錯門了。”
“小哥,我要找府上的老爺,李文彥大人,能不能帶我去見他。”
門房一驚,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渾身浸透的小少年。
“你是何人?現在老爺夫人都睡了,有事明日再來吧。”
聽出了門房語氣中的拒絕之意,李祁自然能理解他的顧慮,可是今晚他必須將他老爹帶過去。
或許還能見上他娘親最後一麵。
“我是李祁,我爹就是你們老爺李文彥,我娘病重,還望小哥能通報我爹一聲。”
“這……”
自家老爺在外麵有個外室,還生了個孩子,已經是府上公開的秘密,隻是大家都不敢說,不敢論。
門房也萬萬沒想到,輪到他守夜的今晚,竟然能遇到他們老爺的孩子。
再次打量著眼前這小少年,風姿初展,俊秀難得,本該狼狽的淋雨後,少年依然英姿勃發,如那春之竹,滿是清朗之氣,而那五官,確實與老爺幾分相似。
雖說外室子低賤,但再怎麼也是他們大人的孩子,還輪不到他這個小人來決定。
“這……小公子先進來,外麵風冷,在旁邊小人守夜屋內稍等一下,小人這就去找老爺。”
“那就多謝小哥了。”說完上前行了個揖手禮。
“哎!這怎麼使得,小公子快快起身,小人馬上就去。”
……
“老爺!老爺!”
一聲聲急切的呼喚,將睡夢中的夫妻兩吵醒。
“這是乾什麼,大半夜來喚人,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婦人皺著眉,惡狠狠想著明日該怎麼懲罰這些冒失的下人,任誰被人從熟睡中叫醒,都是一肚子氣。
“是門房,應該有急事,我去看看,新筠你先休息。”雖不知何事,但李文彥一醒來沒由來的心中惶恐,仿佛要失去什麼似的。
宋新筠滿臉疑惑,等李文彥出了門,喊來了伺候的丫頭,“你去打聽打聽,發生什麼了?”
……
“發生了何事?怎麼半夜跑來?”李文彥低聲輕問著門房。
“老爺,剛後門來了個小公子,說他叫李祁,希望能見您一麵。”
這門房年級不大,人卻機靈,隻說有叫李祁的小公子求見,不提和老爺的關係,雖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但那也是秘密。
“什麼!?快帶我去見他。”
李文彥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這孩子向來懂事早熟,從不曾到府上來找過他,如今卻半夜找來……
再想想近日來身體每況日下的溫韞素……
李文彥恨不得馬上飛到那小院子裡。
“爹……”
“祁兒!是不是你娘出事了?”
李祁一向覺得自己成熟知事,畢竟也是過了兩世的人了,可如今見了李文彥,卻仍然悄悄紅了眼,還好深夜,無人見得。
“我娘……她病重,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