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閒聊?
柳葦抬頭,控製著不去看攝像頭,不露出客套的笑容,她剛才聽到這句話差一點出戲。
陸北旌:“隨便聊聊就行,這段不收音,越放鬆拍得越好。”
原來還是在帶她的戲。
柳葦還是想演的,她是怕演出格,下午的戲癮還沒過完,現在她還處在薑姬的框子裡。
她是薑姬,麵前的是她的愛人,現在兩人處在萌萌的初戀中。
然後,他在問她的工作。
就當成是跟親密的朋友相處就當成是跟親密的朋友相處……
是大姐是大姐是大姐……
柳葦讓自己慢慢放鬆,敞開自己,開放自己的一小段自我。
對家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對大姐的話,她會說,還會想得到大姐的建議,所以她肯定會說得比較多。
柳葦做好心理建設,開口就帶著一點委屈,一點不安。
“不知道。”她說,“要聽公司安排。”
她埋頭擼狗。
這個動作帶有一點點的“寶寶委屈你快來安慰我”。
監視器裡的梁平馬上發現了這一點肢體語言上的示意。
陸北旌當然也立刻發覺了,他在鏡頭裡就試探著靠近,一點點的挪,帶有“想乾點什麼”的意思。
瞧,影帝就是影帝。
梁平就很放心,有陸北旌的鏡頭,他通常都可以放心的坐在監視器前,不用去現場,因為交給他,他不但自己能演好,還能帶動同場的其他演員也演好。
陸北旌低頭,湊近,但說的就很普通。
他說:“公司是公司,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呢?”
聲音像帶著一個小鉤子,溫柔的很。
柳葦消沉的說:“我要聽公司的,他們有我的合同。”
這是姐姐啊。
她肯定是想要姐姐幫她出個主意的。
雖然這不是真的姐姐,但借著演戲,想像一下自己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感覺就很好。
是假的,所以也不用負責,不必回應對方,沒有負擔。
接受彆人的好意會有負擔,會想到要報答,那就是負擔了。
她在為前程焦慮的時候沒有去找姐姐就是因為她已經接受太多姐姐的好意了,多到她覺得自己報答不了。而且這會顯得她太無能,太廢柴。她也有自尊啊,她也想光鮮又亮麗的生活。她不想太依靠彆人的。
現在是假的,就省了很多事。
柳葦在心理上假想眼前的陸北旌是她的男朋友,像劇本裡一樣會把天下打下來送給她那麼忠厚老實可靠,他也可以是她的大姐,關心她愛護她。
她放縱自己在這一刻享受有人可以撒嬌的被寵愛感。
陸北旌覺得有點交淺言深了。現在肯定不是談柳葦合同的時機,既不能深談,還容易引起她的警覺。
他早就發現她是很有警惕心的。
拍戲數月,梁平和劇組中很多人都很照顧她,但她沒有跟他們中任何一個發展出私人友誼,就隻保持工作上的交往。
她的那個助理,兩人朝夕相處,助理可以拿她的手機,她的一切看似都對助理不設防,但田姐問助理關於她的事,助理什麼也說不出來。
助理隻會說“思思姐很好相處”、“思思姐從沒有過分的要求”、“思思姐平時不看電視劇也不看書,隻喜歡玩遊戲”。
但正是這個助理帶她開始玩遊戲,在這之前,她的消遣是什麼?她的日常愛好是什麼?人都有好惡,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助理統統不知道。以前有公司管著,現在遠離公司的控製,她為什麼沒有表露出喜好?
就連田姐也隻知道她不吃苦瓜,不吃花椒。她從沒對田姐提過其他的要求。
任何要求。
梁平也沒聽過她提要求。
副導也沒有。
他也沒有。
陸北旌一直想打開她的內心,但現在借著戲,她終於對他提了一個隱性的要求,可他偏偏現在不能回答。
錯過這個機會,她還會不會再打開內心?
現在談合同,會不會讓她更警覺,反而起反麵作用?
陸北旌在一瞬間想了很多,但不等他做出選擇,對麵的柳葦已經收回了那一瞬間的放縱,她抬眼看他,抱住狗猛得把狗懟到他臉上。
小狗親熱的狂舔這段時間會喂它零食的陸北旌。
柳葦很有分寸,她把狗嘴懟在了陸北旌的脖子上,那裡沒多少粉,也不是嘴巴,更容易清潔。
陸北旌也進入戲中,無奈的抱住狗,像對愛人沒辦法的男人,隻能任她欺負。
最後狗跑了,兩人在鏡頭前慢慢靠近,卻不親,隻是靠近,近到讓人發狂。
“卡!過!”副導看一看時間和天空,太陽已經落下來了,黃昏降臨,再要繼續拍就隻能重新測光調光線,這樣才能拍得像白天一樣。
太麻煩了!
而且都已經六點了,已經達成了梁導這個資本家看門人想要的“正常”下班時間。
副導在內心瘋狂問候梁導一百遍,不管耳返中梁平的吩咐,笑著對工作人員和場中的男女主演說,“拍完了,收工!”
群眾歡呼起來。
耳返中,梁平在說:“這一鏡可以,再拍一鏡。”
副導按著耳返:“收工了。”
梁平:“怎麼就收工了?我還沒喊收工呢。”
副導:“收工了,大家在收東西了。”他對幾個機位的攝影師示意了一下,攝影師都開始關畫麵了。
梁平那邊的監視器就一個個都灰了。
梁平:“真收工了?靠,你這是假傳聖旨啊!”
副導:“陛下,六點十分了,我今天本來可以四點就下班的,五點就能乾完雜事,六點就可以回到酒店泡澡的。現在收工,我八點才能回酒店了!”
梁平:“你是在犯上作亂!”
副導:“我還想弑君呢!”
梁平:“冷靜點,親,有話好商量啊,其實我本來就打算退位讓賢的,你有興趣接過我的重擔,自己導幾鏡嗎?”
副導一聽,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陛下,要臣把他們都叫回來繼續開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