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拍了兩個鏡頭後, 陸導坐在監視器前看回放。
以導演的身份坐在這裡還是頭一回。
陸北旌有一點小小的新奇感。
還有意料之外的興奮。
這種興奮就如同當年他第一次站在攝像頭前拍電視劇一樣。
——我能做好嗎。
——我必須做好!
監視器的分辨率不太高,不過正是由於它過於粗糙,反而更容易看出缺點來。
兩個鏡頭裡, 柳葦都沒有說話。
第一個鏡頭她隻是坐著,拍了一分多鐘。
第二個鏡頭她站了起來,走出鏡頭外, 同樣是一分多鐘。
這都不算正式的鏡頭,最多算是試鏡, 看一看環境, 看一看人物的打扮化妝有沒有出格的地方。
監視器的屏幕裡有一點點顆粒感, 不過這一點顆粒感竟然讓這個鏡頭有了不一樣的質感。
恐怖片的感覺已經撲麵而來了。
本來是很粗糙的畫麵, 但因為裡麵的人物是柳葦, 畫麵就一下子高級了起來。
一個優秀的演員可以拯救一部電影並不是什麼神話故事,而是真實的。
以前好萊塢和香港都追求美麗深遂的五官輪廓,因為隻有這樣的輪廓在鏡頭前才更醒目, 美麗又醒目的麵孔才能令銀幕綻放光彩。
柳葦的五官不如歐洲人深刻,她的鼻梁不高,但五官十分的精致美麗, 在粗糙的鏡頭前更加顯得驚心動魄。
她的麵孔在這個環境裡顯得如玉一般的潔白無垢,眼睛格外的黑,也格外的亮, 眼瞳在鏡頭裡閃著火光一樣。
她在對著鏡頭笑,笑得燦爛, 而後笑容漸漸收起來,眼睛卻盯著鏡頭在發射著她的魅力。
第二個鏡頭她站起來走出鏡頭外,身上的白裙子在背後灰色的床品的襯托下仿佛也在發光,再加上她有一雙修長的腿, 身姿輕盈優美,走出去的時候還掂腳回頭看了鏡頭一眼,最後這一回眸太吸睛了,這是她自己想的,他當時隻是指揮她站起來走開,她自己想的要在最後回頭。
這就是天賦,她天生就知道怎麼統治鏡頭。
如果她是一個普通人,她要是能接觸到娛樂圈,那她可能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導演或剪輯師,但更多的可能是她會永遠錯失這份天賦。
有時人生真的是不公平。美麗的麵孔天生就受鏡頭的偏愛,假如這個美麗麵孔的主人再多一分天賦,知道怎麼表演,怎麼去利用她的美麗,那青雲大道就鋪在她的腳下。
但她還需要更多的運氣和更好的頭腦。
這個圈子裡不乏消失的美麗,比消失的普通人更多。
柳葦恰好就什麼都有一點。
她有漂亮的臉蛋,有專注學習的性情,有一點運氣能遇上他。
有時他也會想,他和柳葦的相遇是兩個人的幸運。
於他,是在將要衰落前遇上了另一個可以扶助自己的人,有了柳葦,他至少可以再在這個圈子裡打拚十年。現在看似是柳葦在借他的東風,可事實上再過兩年,就是他借她的東風了。
比如杜海豐,他能下定決心繼續跟他綁定,其中很大一個因素就是柳葦在他的公司。
不然,《西遊》未必能這麼快上馬。
而柳葦的幸運在於她遇上了他。他走過了足夠多的彎路,也沒有太大的野心,願意付出善意去幫助新人立足。她得到了他的幫助和善意,因為她來得恰到好處。
他願意幫助她,願意保護她,願意給她機會,就如同給自己機會。
其實他們走出這一步都很緊張。
她會擔心遇上一個人麵獸心的家夥,而他會擔心遇上一個白眼狼。
幸好到目前為止,他們都證明了自己並沒有看錯人。
這是最大的幸運。
陸北旌去找柳葦給她講戲,講目前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柳葦:“把目前拍過的鏡頭再拍一遍?是這個意思嗎?”
陸北旌:“不是再拍一遍,而是需要把兩個世界剪到一起,所以需要你把之前拍過的鏡頭全都再走一遍,形態和情緒要保持一致。”
柳葦很擔心:“那這樣跟原著的差彆就太大了吧?”
陸北旌:“沒辦法,要混時長,也要增加內容。梁導打算把配角戲全剪掉,整個電影改成女主角日記的模式。”
柳葦:“我的媽……”
柳葦的第一個反應:“你怎麼不攔著?!”這麼誇張的計劃為什麼能通過!
陸北旌:“為什麼要攔著?這不是很好嗎?很適合你發揮啊。”
柳葦看著他的反應發現他說的是實話!他是真的認為這樣很棒!
果然是戲瘋子!能演戲就什麼都不管了。
柳葦:“但是這跟原著就完全不同了,而且,這樣要怎麼拍才會好看啊。”
陸北旌:“你不需要去考慮這個,這是導演要考慮的,你隻需要考慮怎麼演就行了。跟原著有沒有關係,上映後結果如何,這些你都不要管。身為演員,隻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這是第二次他這麼說。
柳葦沒辦法再提反對意見,隻好照著話去做。
因為不知道最終剪輯時會怎麼選擇素材,目前能用得上的內容也不多,隻好讓她全都照做一遍。
也就是包括打電話,包括她寫作業等等的內容。
幸好她還都記得當時是怎麼拍的,於是正式拍攝開始,她先是拿著手機在床周圍轉圈——因為不能坐到床上啊。
來回走了七八遍,就為了拍她的腳踩在黑色的地毯上——這地毯的腳感真差,好像就是一層黑色的毛毛。
然後就是桌前寫作業,但桌子也是不能用的,因為是用泡沫板粘的。
她家裡的桌子是棕色的,這裡就變成了黑色。
因為不能真的趴上去寫,於是上麵擺了一些書本和一個假電腦。
她要把一杯水放上去。
那杯水是黑色的。
柳葦要先喝一口再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