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法國攝影師的形容, 柳葦想像中陸北旌的妝應該打造得出塵脫俗,而場景設計也應該更加天然一點,比如整個山穀海邊稻田什麼的。
當然, 攝影棚裡這麼搞是不現實的。
但四周整整有一麵牆高的綠幕不就是用來扣圖的嘛。
她是這麼想的。
但是,她想的跟攝影師想的注定不是一回事。
她就看到場景中,道具們搬來了一架銅床。
然後開始往上鋪厚厚的羽毛被。
旁邊的道具師也開始拿香檳酒和酒杯倒酒了。
……
怎麼說呢?
銅床和香檳跟法國攝影師是很搭的。
但跟他剛才的描述就不太搭了吧?
在床上或靠著床, 怎麼表現出“雲霧般輕盈”,又要像“雲霞般光彩”呢?
脫嗎?
柳葦小心翼翼的跑去問路露關於這次拍攝有沒有“羅樓”(音譯)的條款。
路露條件反射的抬頭,馬上看到了床。
他拿出平板調出合同條款一條條看, 再指給她看,說:“隻能露腳和手, 以及襯衣的第三顆扣子的部分”。
柳葦:“……這麼細節啊。”
她好奇的去找孔澤蘭要自己的合同, 想看看自己的“羅樓”條款是怎麼簽的。
孔澤蘭馬上調出來了。
她拿過來一看, 在《汪汪汪》的合同裡, 她的服裝要求是“膝下裙十公分”、“襯衣鎖骨之上”、“袖長最短五公分,肘部以上十公分至十五公分”、“可露腳”、“服裝必須符合公序良俗, 不可有異裝、動物化、萌化、過大、過小、緊身、濕身、露體等不合適宜之服飾”。
甚至還有“不得強迫或誤導演員無內衣表演”。
柳葦服了。
這裡麵甚至連她的表演道具裡有沒有床都有詳細約定。
分為有床, 無床, 以及有床而她是躺著還是坐著, 是穿正常衣服還是睡衣, 還是沒有穿衣服, 全都有約定。
她親身體會到了演員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商品是什麼意思。
她帶著新奇體驗的興奮又跑回去看化妝, 然後就看到化妝師給陸北旌用的粉底色號要比他的真實膚色深兩個號。
就是陸北旌用的粉底色號大概是四號到六號色,而化妝師給他用的是八號色。
陸北旌換了個背心方便化妝師給他的脖子上粉底。
化妝師助理在給他的手臂和手上色。
還有腳和小腿。
而且, 妝麵並沒有化成瓷麵。
她也算化過很多次妝的了,假如化妝師在底妝上下很多功夫,是能把她的皮膚修飾得沒有一點瑕疵的, 連毛孔都會給填滿——就是拿刷子使勁戳臉,把粉底液全戳進去。然後再拿海棉撲砸臉,最後再拿刷子拋光,最最後用散粉蓋。
那粉底,能厚二尺。
因為蓋完散粉還要上腮紅和修容,最後她都感覺這腮紅和修容並沒有上在她的臉上,而是上在了粉底上。
不過真演戲的時候化妝師不會這麼上妝,除非是特殊表演。她這麼上妝的時候都是拍廣告的時候。
可是陸北旌這回的妝卻跟她以前不一樣。
他的粉底看起來像是隻給他改了個色,然後化妝師就拚命給他臉上刷修容,先液再膏最後粉,全是修容和高光。
眉毛也加濃了,看起來過於濃眉了,而且因為妝上得很重,修容顏色太深,這會兒她已經能看到粉斑駁了,臉看起來也變臟了,她站得地方遠,甚至覺得陸北旌像被改了個人種,毛發都變重了。
除了妝不一樣,口紅用的也不一樣。
以前他的化妝師很喜歡給他用橘調和粉調的唇膏,有時候她都不會用的粉紫色,化妝師都敢給他用。
但今天的化妝師給他用的是裸色的,還是接近膚色的淺裸色,配上今天的深膚色,剛刷上去就看起來大病一場了,上完後,唇紋巨顯無比。
化妝師還拿著唇刷給他做了個漸變,唇線筆勾邊,唇型畫得有棱有角。
反正這個妝,跟輕盈是沒什麼關係的。
全妝化完也才半小時,感覺化妝師像個粗放的畫家,塗完就行。
妝化好了,就是發型。
化妝師拿起發臘就給他抓頭,頭發抓得發根都立起來了,頭發也抓亂了。
然後再用發臘把頭發全都弄成一縷一縷的。
這大概是濕發造型吧。
哪裡輕盈了啊。
搞完發型,化妝師就滿意了。
這個發型也就五分鐘吧。
這樣倒是很節省時間。從坐下來不到一小時化妝就搞好了,陸北旌就去換衣服了。
衣服就是一條睡褲和一件睡衣。
睡褲和睡衣都皺巴巴的,服裝師還在給它抓得更皺。
睡衣隻有下麵兩個扣子是扣上的。
換衣服也隻用了五分鐘,甚至根本沒有一個房間,就是一個屏風,陸北旌進去換,出來就直接上場了。
路露就站在場外,攝影師和工作人員的後麵。
這裡不是他們的主場,所以他們這些無關人等都不能靠近。
也因為這裡是中國,這個法國攝影師沒有要求路露和柳葦這些人出去,還讓他們留在這個房間裡。
不過這回就真的隻有陸北旌一個人在場上任人宰割了。
柳葦無端端有一種淒涼感。
唉。
不過想想看,也就是她從進公司後就一直在公司自家的劇組打轉沒出去過,陸北旌剛出道的時候混的都是彆人家的劇組。
要說慘還是他慘。
法國攝影師就站在床前指導他的動作,翻譯在不停的翻譯。
陸北旌按要求坐到了床上,床上的羽毛被堆在一旁,他一腳曲起,一腳直在床下的地板上,道具師上來給他一杯香檳,氣泡很足的,她剛才看到道具師往裡兌了氣泡水來保持氣泡,又因為顏色不夠還往裡兌了點茶。
法國攝影師指導完退出來,對著陸北旌歡呼般做動作,應該是在誇他、讚美他。
然後翻譯跟著就翻了:“他讓你給他一點色彩。”
柳葦:“……”
能不能說人話?
什麼叫色彩!
她小聲問路露:“這翻譯是不是有點不太會翻?”
或許是翻得太書麵話了?法國佬說的可能是法國方言?可能詞是這個詞,但意思會更生活化一點?
路露小聲說:“不知道。這翻譯是合作方自己請的。我也聽不懂。怎麼你聽懂了?他說得哪裡不對?”
路露一臉發現自家孩子是天才的驚喜。
柳葦忙解釋:“不不不,我是覺得他翻得……讓人演不出來啊。”
這路露就茫然了:“陸哥一直沒問題的。他一直演得很好,廣告方還沒有不滿意的。”
他對陸北旌的演技從來沒有懷疑過,認為他什麼都能演出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擔心陸北旌演不出來。
柳葦跟路露都茫然了,因為不知道誰說得對。
柳葦先認怯:“相信陸哥能演好吧。”她絕沒有懷疑陸哥水平的意思!
路露:“對對對。”他應該沒有坑過陸哥吧!
兩人一起看場中。
場上,陸北旌靠著床頭在發呆——離太遠隻能看到妝了。彆說,這妝遠了看還真挺好看的,刀鑿斧刻般的麵龐,這就是最貼切的形容了。
而且場上幾個大燈一打,半點看不到妝感了,皮膚看著也白了,也不顯得深兩個號有多黑了。
法國攝影師倒是拍得很快,聽著快門聲就沒斷。
陸哥在床上靠一靠,一會兒又被要求換了個姿勢,兩條腿都放床上了。
再拍一會兒,兩條腳又都放下來了。
然後站起來,背對著床。
再然後繞著床走了一圈、兩圈、三圈……。
法國佬就不停的按快門,偶爾指點一下動作。
再再然後,中途休息。
道具師們搬了個窗框架過去,就是一個落地玻璃窗,巧克力式的,有白紗的窗簾。
再把鼓風機推到另一頭,開機,風就呼呼的刮過去,窗簾就飛起來。
陸哥就沒下場,一直在場邊站著,跟法國佬交流,翻譯在一旁翻著。
“他說你給他的感覺非常好。”
“他說請你一會兒再多給他一點反應。”
“他說他需要你多交出一點自己的感覺。”
“他說讓你更驚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