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車滑進去也不顯眼，不過三輛車的人都看到了在空地上的兩個陌生男孩。
不認識。
兩個男孩身邊跟著柳葦的狗，他們是來院子裡喂孔雀的，剛把孔雀從小木屋裡放出來，四隻吃得又圓又肥，尾巴也在一次次打鬥中互相扯的殘缺不全的孔雀正圍著兩個男孩圍。
其中一個男孩手裡提著一個桶，裡麵是拌好的雞食——喂孔雀的，當然還要加一些營養品。
兩個男孩都看著他們的車，說是害怕，也有點不善的意思，眼神一看就是在街上混過的街溜子。
陸北旌先看出來這兩個男孩在五官上跟柳葦有點像，就是長得過於潦草，像是同樣的五官被隨便裝上去，像歸像，差了很多，一下子就成了普通人。
他當然想起了柳葦在找弟弟。
下車後他就先問路露：“這是找著了？”
路露沒那個敏-感度，沒認出來，很茫然：“什麼？”
孔澤蘭發布過尋人啟事，也去過派出所，她也認出來了，不過她不知道人找著了啊，她就以為是路露神通廣大找到的，所以她也看路露。
路露：“……什麼啊？”
陸北旌取下墨鏡，他的臉一直都是名片，露臉比遞名片更方便。
他端上溫柔和氣的麵具，微笑著問：“你們好，我們來拜年，葦葦在嗎？”
路露不明白這是在乾什麼，但也順著他的話說：“你們好，我姓路，來拜年的。”
孔澤蘭笑得非常燦爛：“你們好，我是葦葦的經紀人，來看看她，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我都不知道。”
宋洋不敢說話，站在宋誠身邊。
宋誠也有點緊張，不過他覺得他是自家人，該有點主人家的樣子。
他說：“過年好。她在屋裡，我們出來喂雀兒。”
然後宋誠和宋洋帶頭，領著他們進去。
另外三個很新奇的第一次被當成客人領進去。
大門沒關是虛掩著的，進去後拐個彎就看到客廳裡柳葦在陪著一個女孩子，前麵一百寸的電視上在放著兒歌：《拚音表》，形象簡單的動畫小女孩在唱跳“什麼是韻母表、什麼是聲母表”。
柳葦跟著晃頭晃腦一起唱。
她還讓那個女孩一起唱。
那個女孩子唱得結結巴巴的，一聽到門響就趕緊扭頭喊：“哥！”
然後她就看到了跟著宋誠宋洋進來的三個人，又喊：“姐！”
柳葦扭頭，看到人，一臉喜色：“你們來了！”
陸北旌、路露、孔澤蘭一臉複雜。
——孩子真不省心。
她到底是怎麼無聲無息的就找到了這三個孩子的？
柳葦本想過年後上班了再一起通知，而且她覺得把弟弟妹妹的事再交給孔澤蘭或路露是不應該的，這該是她自己處理的事，不是公事。
而且她還沒有跟這三個孩子達成共識，等把他們教得差不多了再帶出去讓大家認識認識。
不過她也有許多話想跟他們說啊！
柳葦指揮：“你們三個看電視吧，我過去一會兒。”
她把宋誠、宋洋也給按在電視前，領著陸北旌三個去餐廳了，這樣兩邊都能看到，聲音小點卻聽不到說話聲。
宋誠、宋洋剛剛借著喂孔雀逃過一劫，現在還是被留下來看兒歌學拚音。
宋思思剛才被兩個兄弟扔下，現在一手一個抓住。
宋思思：“都彆想跑！你們太沒義氣了！”
宋洋看著兒歌小聲聊天：“他們說是來拜年的，還挺客氣。”
宋誠：“那還不錯。”
三個人偷偷往那邊看，被柳葦盯上，用眼神逼視他們認真學拚音！
三個人趕緊把眼神再轉回來，盯著電視上的動畫小姑娘陷入沉默中。
柳葦借著冰箱的遮擋說悄悄話。
“前天遇上的，我點外賣，宋誠就剛好給我送外賣！我就把他拉過來了。他們三個一直在一起，另兩個就也找到了。”
孔澤蘭順手做個沙拉，用的是家政阿姨放在冰箱裡的半成品，本來都做好了，隻需要拿出來調個料汁就能吃，結果放到現在都沒人動。
孔澤蘭：“那還挺巧的。”
柳葦：“我猜他以前也送過，不過都不是我去拿的。”
這就說得通了。
陸北旌和路露都在默默聽她說，因為她就是一副“我有好多話想說！”的興奮臉。
孩子難得這麼有表達欲，當然要順著她。
柳葦：“我給張主任打了電話，跟她說了找著孩子的事，這幾天我想過年去派出所人也不齊，估計有事也辦不成，就想等過了年再說給他們重新辦身份證的事。”
“他們現在自己在外麵租房住，我想買個房讓他們住進去。對了小蘭，你幫我看一套房，四個臥室。”她說到一半轉頭對孔澤蘭說。
孔澤蘭點頭：“行，買哪個區？”
柳葦：“先等等，我想先給他們找學校，等學校確定了再看買在哪，要方便上學。”
陸北旌喝著她剛遞過來的礦泉水，聽到這裡，小聲問：“他們能現在上學嗎？失學很久了吧，他們成績怎麼樣？”
柳葦做痛苦狀：“不行！很差！我今天想說測一下，用去年的中招卷子試一試，結果題都讀不下來。我又用小學五年級的作業題試，還是不行，他們連拚音都忘了。”
路露聽到這裡發言了：“要先補文化課，不然上不成學。”
柳葦小聲說：“我看出來了，他們沒什麼主動學習的意識，我就想我先帶著他們學一點，能把拚音學了，至少把成績提到小學三年級的水平，再請小老師。”
陸北旌小聲問：“他們的工作是什麼？送外賣？”
柳葦：“大的送外賣，兩個小的在超市做理貨，都是力氣活。我想讓他們都辭了，先安心學習幾年。”
——安心學習幾年。
這話的份量把陸北旌三個都震住了。
這意味著柳葦打算養著這三個人，至少幾年。
這三個人要多少時間才能自立？一年？兩年？三年？
以他們的年紀，他們的文化水平，能找什麼樣的工作才能達到柳葦眼裡自立的標準？
她現在一年的代言費輕輕鬆鬆就是幾千萬上億，她能做到自己住著彆墅用著家政，看著三個人每月打工隻賺幾千塊嗎？
肯定不可能啊。
她現在已經打算買個房子讓他們住了。
圈子裡被家人拖後腿的不知道有多少，搞家庭店的也有不少，最終毀掉自己前途的更是多不勝數。
陸北旌的心情很沉重，他覺得路露和孔澤蘭現在的心情應該跟他差不多。
他想了想，單刀直入的問：“你想讓他們做什麼工作？”
——當你的助理？還是當你的經紀？還是培養起來後接班？還是開公司給他們？
假如柳葦有這個想法，他必須讓她打消。哪怕被她恨，這話他也必須說。
他說比路露和孔澤蘭來開口都好，他們倆還要為她工作，不能讓他們在工作中有心結。他說出來，最多被她討厭上幾天或一段時間，最多兩人以後合作少些。
柳葦：“宋誠想開個奶茶點，宋洋應該會跟他一起乾，宋思思想開個美甲店。我想的是先讓他們去學點技術，然後再開店。”
陸北旌：“……哦，挺好的。”
三個人齊齊鬆了口氣。
路露剛才不好開口，現在放心了，主意就回來了。
他說：“他們也不需要考試，就是能達到一般的閱讀水平就行了。”
柳葦承認，她在見識過他們三個的文化水平後，標準已經再一次降低了，隻要達到平時寫字不寫彆字就行，她已經下單新華字典了，一人一本，等到了就教他們養成用字典的習慣——所以要先學拚音啊！
還有就是，她覺得普法也很重要，這幾個孩子的很多常識都有問題。
但怎麼普，她卻沒什麼頭緒。
路露一聽又緊張了起來：“普法？”
這三個在流浪的時候犯過事？
柳葦：“不是紅燈停綠燈行這種，而是什麼叫黑戶，身份證有什麼用，這種常識。”
路露也不知道，但他會安排。
路露：“小蘭去查一下，看有沒有什麼給中小學生用的普法宣傳教育。”
孔澤蘭：“我記得是有的，小時候上過課，包括點-火柴放-火，報假警，遇到人販子之類的。”還有偷車、偷東西、撬鎖，學校在普法上確實是有門道的。
陸北旌：“對，現在的學校應該會有這樣的課和教材。”
柳葦：“那太好了！”
有教材就好了，她可以用教材給他們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