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包廂裡,大家坐在一張桌子前,飯菜還沒上,正合適聊天。
柳葦好奇的觀察著這個據說跟路露特彆鐵的好朋友,是個著名心理醫生,發表過很多論文那種,還出過書,超厲害的。
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沒有戴眼鏡,看起來屬於友好的那一類。
她在觀察,六院大夫放下杯子,用目光殺死路露:“你說今天隻有你。”
路露:“隨便聊聊,隨便聊聊。不過我警告你啊,不許拍照發朋友圈。”
六院大夫:“滾。”
老朋友們友好的交流過後,就是新朋友的時間了。
柳葦比較直接,就說了她的擔心。
六院大夫:“你是替你弟弟問?那他人來了嗎?”
柳葦:“沒有來,我就是先問問。”
六院大夫用目光示意路露:控製狂。
看到了嗎?
控製狂。
柳葦把前因後果說一說,六院大夫聽一聽,表示雖然家庭環境和過往經曆確實有點複雜,但是沒有見到人,他也不能說這個人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六院大夫:“他有沒有什麼特彆的表現?”
比如半夜不睡覺在家裡四處遊蕩,在網上發現殺-光-全世界宣言,在家裡虐待小動物之類的病態之舉。
柳葦搖頭:“沒有。他現在就天天出去打工,一直想自己開家店做生意,他的偶像是蜜雪冰城的老板,一直想也創辦一個跟蜜雪冰城一樣的奶茶品牌。”
然後就可以在家裡收加盟費賺錢了,就不用出去打工了!
小隻夢想到這裡的時候在沙發上狂笑,都在展望著不用打工的那一天。
沒想到她家裡這幾隻也跟她一樣,努力工作是為了有一天不用工作!
六院大夫:“我聽著覺得這孩子挺正常的。我覺得你可能有點過於焦慮了。”
控製狂,控製狂啊。
六院大夫仔細觀察了麵前這個女孩子,發現她是那種主意比較大的人,聽路露說工作中也是比較厲害的,工作成就也不小。成功人士是最難辦的了,自信心太足就容易出控製狂。
六院大夫:“你試著放鬆一點,不要太過關注孩子們,聽你說,他們也都成年了,也是很認真學習、努力工作的,那就不妨放開一隻手,讓他們自己去乾。”
柳葦歎氣:“我是擔心萬一因為我的疏忽,他們有問題,而我沒發現。”
六院大夫:“有問題就解決問題,你這麼關心他們,我覺得他們是不會出大問題的。真出了大問題,那叫意外。人總不能防備所有的意外。你需要給自己一點放鬆的空間。”
柳葦:“其實我很少關注他們,我的工作很忙,我們見麵時他們也都大了,我平時很少管他們。但這個家庭問題很嚴重,我擔心他們會有一些心靈創傷沒有好。”
六院大夫:“如果他們沒有對你提過家庭創傷,那可能這個家庭創傷是你自己的投射。就是你覺得家庭帶給了你創傷,所以你覺得他們也有。”
柳葦恍然:“是這樣嗎?”
六院大夫:“很有可能啊。我看過的病人中,沒有兩個人的病例是完全一樣的,每個人的痛苦是不可能一樣的,哪怕是在同一個家庭中,每個人感受到的也不同。你在家庭中受到的傷害,你的弟弟妹妹跟你的感受也不一樣。如果你想到他們就想到家庭創傷,那你是代入了。你用你自己的經曆,代入到他們身上。這是非常沒有必要的。”
最後,六院大夫勸了她一通,結束了這頓飯。
柳葦回到家,悄悄把宋誠拉到她的臥室裡,認真的問他當年在那個家裡最害怕的是什麼。
宋誠鐵青著臉說:“……他們把你賣了。”
比餓肚子,比挨打,比是這個院裡最醜最臭的孩子更可怕的是姐姐被賣了。
直到現在他想起來,內臟都抽成一團。
現在想一想,當時雖然那個家那麼差勁,雖然父母也很差勁,雖然他已經能明白自己家在這個小區裡是最不討人喜歡的一家人,但是因為從小就是過這樣的日子,他倒也沒覺得這有什麼。
直到姐姐不見了。
那兩個大人把姐姐賣了。
宋誠:“他們當時很缺錢,我想他們隻要找到機會,哪怕賣不了多少錢,他們也會賣了我們的。幾萬塊賣不了,幾千塊也有可能。”
柳葦搖頭:“他們當時是想讓我去賺大錢。你們……未必會真的賣了你們。”
這時宋洋和宋思思推門走進來,四個人坐在一起。
宋洋:“不,姐,他們是真的會賣了我們的。”
宋思思:“姐,你人太好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會嗎?
她是不是把宋家父母想得太好了?
或許當時柳思思隻是他們的第一個實驗品,等宋誠、宋洋和宋思思長大後,他們很可能會想到更有效的辦法賣掉剩下的孩子。
現在不是有童模嗎?不是有童模拚命工作累到哭也不能停下嗎?
他們雖然沒有柳思思長得好,但是也算是眉清目秀。
“跑得好。”柳葦看著這個孩子說,“乾得好。”
雖然離開家真的很危險,雖然流浪真的很危險。
但如果孩子寧願選擇流浪,那就說明家裡比街上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