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思卻比他死得更早。
她很難去釋懷這個。
譚義偉死得太輕鬆了。他到死也不會知道自己對彆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他這種人根本不會體會彆人的痛苦。
他死得好。
因為在現代社會,顯然他們無法報仇血恨。那就隻能用他的死來消除痛苦了。
對她,對宋誠三人來說,他死得越早越好。
坐在車上沒人說話。
陸北旌打了個電話,開口說:“我問了,火葬場的骨灰暫存處到晚上十點都有人,可以現在去取。”
她抬起頭。
他說:“去過後就可以直接坐飛機回去了。”
就不用在這裡多待了。
這座城市沒有錯。
但今天到這裡的時機不對。他們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她看了眼宋誠他們,大家的意思都一樣。
她說:“那就去火葬場。讓小錢退房訂機票吧。”
現在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他們去拿了骨灰,再去機場,大概天亮時就能坐上回去的飛機了。
這一趟簡直是特種兵行程。
孔澤蘭:“啊,現在網上正流行的旅遊方式。不過那不會累嗎?”
她不理解,旅遊就是要放鬆啊。
柳葦:“為了抓緊時間吧。抓緊時間玩,抓緊時間回去工作上學。”
就像她現在願意犧牲睡眠時間,就是因為不想在這裡多待。
他們在路上找了家店買了吃的,因為是不熟悉的地方,也不知道哪裡有不會被拍的店,所以買了以後就在車上吃了。簡單的漢堡三明治壽司燒烤,片場常見餐食。
柳葦抱著奶茶喝。
長沙的奶茶很好喝,很出名,他們買了所有的口味,放在車載冰箱裡。
點奶茶的是宋思思,她先預約,又找跑腿,準時拿走了預訂的奶茶,沒有浪費一點時間。
“小意思。”宋思思得意的笑,她一向是美甲店控製時間表最厲害的人,做美甲厲害不算什麼,能控製時間不讓客人跑掉才是最棒的。
火葬場外的小街已經很有氣氛了,路兩邊的店幾乎全是壽衣、壽材、元寶、紙紮人、骨灰盒。
前麵火葬場的天空是紅紫相間的,隱隱可見沒有散完的白色煙霧在天邊。
火葬場的對外窗口倒是很光明,燈打得巨亮。
辦事員穿著製服,年約三旬,一身正氣。
柳葦仍是習慣性的取下墨鏡帽子,直麵對方。
辦事員不出所料的盯著她看。
她出示社區人員給的單子,又拿出身份證。
辦事員不看她的身份證,拿著單子去翻記錄本,公事化的說:“火化費和化妝穿衣一共是……,暫存不到二十四小時,按半天收費,一共是……,如果需要骨灰盒可以看一看價目表啊,如果不拿骨灰走就交個處理費就行了。”
柳葦一愣,趕緊問:“可以不拿走嗎?”
辦事員:“可以。”
柳葦:“那我們就不要骨灰了。一共需要交多少錢,您說吧,支付寶可以嗎?”
辦事員:“支付寶微信刷卡都行,您這邊交費。”
辦事員換了台電腦,在電腦上啪啪啪幾下打好了,讓她刷機,再給了她一張回執,上麵是骨灰處理費的收據和發票。
全部辦完也沒花五分鐘,非常快,快得讓人開心。
辦事員:“節哀順便。”
柳葦:“謝謝,非常感謝。”
她不由自主的感到異常開心、異常輕鬆,仿佛放下了什麼大石。
她挽住陸北旌的手,一手攬住宋思思的肩。
“沒事了。”她說。
宋思思眼睛一熱,她看到宋誠和宋洋也都低頭哭了。
不是為了譚義偉的死難過悲傷。
而是,這麼一個可怕的人,終於永遠離開他們了。
他再也不可能回來傷害他們了。
哪怕他老了、病了、虛弱了,而他們長大了、強壯了。
……他們也仍然會恐懼。
雖然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恐懼還存在。
但當譚義偉確定真的死了之後,他們感到的輕鬆和快樂才讓他們發現了。
他們一直在害怕他。
他隻要活著,就會讓他們害怕。
“所以說,壞人還是應該死掉才對。”柳葦喃喃道。
楚楚想讓世界上所有的壞人都消失。
她是對的啊。
法律需要把壞人的壞一一秤量來區分罪惡的重量,於是罪惡變得有輕有重。
但對受到傷害的人來說,罪惡沒有重量,罪惡隻能帶來傷害和恐懼。
為了保護好人,壞人應該都消滅掉才對。
在這一刻,她與楚楚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