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講條件的時候嗎?!當務之急是趕緊去見娘啊。
然而下一瞬,她卻清楚地聽到對方說“快一些。”
韓嘉宜漂浮在半空的心騰地落了地,她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快,怎麼不快?
在一個安靜地偏房裡,她栓上門,迅速換了衣衫,簡單挽個發髻,也不施脂粉,匆忙將換下來的衣衫放入包裹中,走出房門。
陸晉雖然決定帶她去見一見沈氏,但是對她並未完全放心。她在偏房換衣裳,他就在門外。想來她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聽到響動,陸晉立時看了過去。十四五歲的少女眉目清麗,身形窈窕。她眼中笑意盈盈,衝他福了福身:“兄長。”
陸晉雙目微斂:“彆叫這麼早。”
還沒認呢,這就喊起來了。
韓嘉宜從善如流:“是,大人。”
隻要不拿錦衣衛的十八種懲罰對付她,叫什麼都行啊。
韓嘉宜心中幾分緊張,幾分期待,她坐在陸晉命人準備的馬車裡,手心緊緊攥著蟬型玉佩。娘一定還認得她。
梨花巷離長寧侯府不算很遠,過了約莫兩炷香時候,馬車就停了下來。
門房的阿大看見世子歸來,喜出望外,正要上前行禮,卻見一個美貌少女從馬車內走了下來。
阿大瞬間瞪大了眼睛:世子帶了一個姑娘回府了!
見他唇角上揚,牽起意味不明的笑,她心裡咯噔一下。昨夜的夢境再一次浮上心頭,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怎麼?你不認得你要投奔的兄長?”陸晉淡淡地看著她。
韓嘉宜思緒轉了幾轉,不自在的神情一閃而過,她很快恢複了鎮定:“隻是聞名,從未見麵,當然不認得,兄長莫怪。不過,兄長應該知道小妹吧?我母親姓沈,在娘家姊妹中排行第三。我舅舅單名一個修字,我姓韓,從睢陽來。”
她心想,話說到這份上,對方如果真是那個陸晉,肯定就知道了她是誰。她小心翼翼覷著陸晉,眼中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卻見對方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聽她提到沈修,陸晉心念微轉,已然明了她的身份。不過想到她的假路引,他眉目冷然:“我如何知道……”
“我自然是有證據的。”韓嘉宜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坦然自若,“而且,錦衣衛手段了得,我……”
她本欲說上一句:“我豈敢在你們麵前撒謊?”話到嘴邊,想起自己那露出破綻的路引,臨時改成“我如果說的是假的,也瞞不過你們的法眼,是不是?”
她按捺下內心的惶急與不安,臉上笑意盈盈。
陸晉雙目微斂,不動聲色打量著她。見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明眸善睞,顏若朝華,眼裡透著一股沉靜之色,竟是毫無懼意。他視線微移,看向她不知何時攥緊了的拳頭。他輕哂,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她的臉上。
鵝蛋臉杏仁眼,娟秀清麗,頗有書卷氣。仔細瞧的話,從她那似乎刻意掩飾過的眉目間,隱隱能看出幾分沈氏的影子。他不輕不重哼了一聲,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沈氏是他的第二個繼母,在嫁進長寧侯府之前,確實曾嫁與睢陽韓方為妻,並生有一女。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沈氏的那個女兒今年正是十四歲。而關於沈氏過去曾有子嗣一事,京城中並無多少人知曉。
韓嘉宜心中惴惴,她苦了臉,一雙剪水秋瞳淚光盈盈:“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若不信,把我母親請來一問便知。我四歲的時候……”
陸晉長眉一挑,眼角餘光掠過前堂或站或坐一個個向這邊張望的諸人,知道他們都在豎著耳朵聽。他眸色轉冷,伸手製止她說下去:“我沒有興致在這聽你講故事……”
“不想在這兒?那咱們就借一步說話?”見他抬腳欲走,韓嘉宜即刻接道。她眨了眨眼,一雙靈動水眸直直地看著他,到底是沒能膽大到把那句可以拉近關係的“兄長”給叫出來。
怔了一瞬,陸晉唇角微揚,牽起意味不明的笑:這小姑娘生的柔柔弱弱,膽子可不算小。他輕輕唔了一聲:“也好。”
高亮輕哼,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姑娘,請吧。”
眼看著“韓老弟”要被帶走,鄭三哥急道:“韓老,韓姑娘!”
韓嘉宜輕歎一聲,從袖袋中取了碎銀出來,拋給站在一旁的鄭三哥,神情懇切:“鄭三哥,這一路辛苦你了,我如今人已到了京城,也跟……”她說著飛速瞧了陸晉一眼,聲音不自覺降低了一些:“也跟我這位兄長相遇了,你速速回睢陽去吧。”
她並不想連累旁人,然而她這話一出口,鄭三哥不由地生出萬丈豪情來:“韓姑娘,你彆害怕,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韓嘉宜笑起來,心說,鄭三哥這人還挺有意思。她以韓嘉的身份和他相處時,所說的身世完全是假的啊。他都知道她不是韓嘉了,還說相信她。
不過這麼一笑,她心裡的不安倒是消散了不少。她想,也沒什麼好害怕的。她對陸晉,可不曾說過一句謊話。——哦,或許有半句,她此次進京,主要是為了投奔自己嫁入長寧侯府的生母。不巧,她母親有兩個繼子,居長的那個就是陸晉。
陸晉喚過掌櫃簡單詢問兩句,得知這位韓姑娘確實是與鄭老三一同進店的,和楊洪升同坐一桌實屬偶然。
韓嘉宜聞言又放心了幾分,心想這樣能洗脫同黨嫌疑吧?
命手下帶走早已被製住的楊洪升,陸晉低聲吩咐高亮:“我先進宮複命,你帶這位韓姑娘去……”他回首掃了一眼,見她正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他眸光輕閃,飛速收回目光,“梨花巷吧,看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