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稻花是被苦醒的。
她一睜開眼,就看到了罪魁禍首——一個烏發如雲,梳著雙丫髻,長著一張白白淨淨的鵝蛋臉的妙齡少女。
少女眉目溫婉,五官精致,看起來莫名地有幾分熟悉感。
不過,這家夥正端著一個帶缺口的粗瓷大碗,一臉擔憂地輕輕皺著眉毛,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喝中藥呢!
看了一眼粗瓷大碗裡,那黑得仿佛墨汁一般的藥湯子,夏稻花果斷地閉緊了嘴巴,死活不肯再喝。
少女見夏稻花睜開了眼,卻扭頭閉嘴、躲躲閃閃的模樣,“砰”一聲,把大碗撂在了桌子上,“噌”一下站了起來,一轉頭,衝著門外大聲喊道:
“爹!娘!爺!奶!稻花醒了!”
聲音清脆又響亮,聽得夏稻花心裡一哆嗦——這小姐姐,看起來脾氣有點火爆啊!
不料,脾氣火爆的小姐姐並沒有掄起她的鐵拳,而是一臉歡快地轉過臉來,一疊聲地關心著夏稻花:
“稻花,你頭還疼不疼?肚子餓不餓?想吃點啥?”
夏稻花聽到這一堆問題,還來不及思考,厚重的舊棉布門簾子已經被掀了起來,一群人呼啦啦湧入,大踏步衝到她麵前,帶過來一陣冷颼颼的涼風。
為首的是個壯年漢子,身材高大、體格結實,國字臉、濃眉大眼,看著就是一副忠厚模樣。
比他錯後一步的,是個眉目溫婉,膚色白皙的中年女人。
女人身側,緊緊跟著一高一矮兩個半大小孩,一個紮了兩個小鬏鬏,另一個還沒有留頭。
再後麵,是看起來挺有夫妻相的一個方臉老頭兒,一個圓臉老太太。
最後頭,還跟進來一個細長眼、高顴骨、薄嘴唇,身材細柳高條,麵相看起來有幾分刻薄的中年女人。
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襖棉褲,外罩藍色粗布麵衫褲,衣袖寬鬆、褲管肥大,拾掇得乾乾淨淨。隻可惜都或多或少地打著幾塊大小不一的補丁,補丁的顏色,也不大統一。
不論男女,都盤著發髻。男人戴著素色的棉布方巾,女人插著雕花的桃木簪子。乍看起來,有點像是個服化道都比較寫實的古裝劇劇組。
夏稻花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長串的問題淹沒了:
“稻花,你醒了?”
“稻花,你感覺咋樣?身上有哪難受不?”
“稻花,你頭還疼不疼了?還記得是咋傷到的嗎?”
“稻花,我給你留了半塊糖球,等你喝完藥,就給你吃!”
“稻花,……”
這一堆滿溢著激動和關切的聲音裡,也有個不那麼和諧的尖銳嗓音,十分突兀地響了起來:
“哎呦,看看我們稻花,不過跌了一跤,頭上破了個口子罷了,就成了千金小姐了!
那白花花的銀子,流水樣淌出去,不過換來幾碗苦藥湯子,一家人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憐我的二郎喲,都快十九歲的大小夥子了,還沒錢娶媳婦呢!”
聞言,一屋子的人,瞬間都安靜了。
圓臉老太太拉長了臉,沉聲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