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家糧行,現在都是晚晚開門、早早關門,每天限量銷售十幾石糧食,最多賣到二十石,就不肯再賣了。
糧價一天一個樣兒,哪裡舍得一下子都賣光?
有糧食,也得說沒有。
倉庫是滿的,也得說是空的。
這王氏雖然出身大家,又是縣令太太,一般人都得罪不起。
可她一開口,就要買大批量的糧食,還要給她個低價,這豈不是斷人財路?
這種事情,誰能答應?
可是,不答應,又怕得罪了縣令。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
俗話說得好,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引。
開個糧鋪的商戶人家,人家看在錢的麵子上,尊稱你一句老爺太太,少爺少奶奶,你自己可不能當了真。
仗著家裡有一兩樣生意、有幾個銀錢,便膽大包天,張口便與人家縣令太太叫板。
要是這樣不懂事,遲早得給家裡招禍!
幾個糧行的女眷,臉色愈來愈難看,一時間沒人說話,屋裡的氛圍都沉悶了不少。漸漸地,便有些化不開的尷尬,在空氣中浮動起來。
縣令太太王氏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啪”地一聲,撂在了桌子上:
“這茶誰沏的?都溫吞了,也不知道換換!怎麼著,這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幾個糧行人家的女眷,聽了這話,頓時沒忍住抖了抖。
當即就有個大丫鬟“噗通”一聲跪下請罪:
“今兒個是奴婢當值。太太恕罪,奴婢這就把這冷茶換了去!”
夏稻花偷偷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茶水的溫度挺適口的……看來,縣令太太王氏那句話,果然是意有所指啊!
再看那幾個糧行的女眷,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
這時候,陳記糧行的少奶奶董氏,硬著頭皮開了口:
“太太要買糧,本不該辭。隻是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我們老爺派出去買糧食的船,已經兩個月沒傳信回來了。
之前最後一次傳信,說是在江上遭遇了水匪,管事的原本打算息事寧人,給水匪些銀兩,算是交個買路錢。
可那之後便一直杳無音訊,也不知人有沒有事。
現如今,我們庫裡的糧食已經賣空了。老爺愁得唉聲歎氣,天天夜裡都睡不著,頭發都白了不知多少。
非是我陳記糧行不願襄助,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還望太太體諒則個。”
董氏身材嬌小,人也溫溫柔柔的,說話聲音也不高,還頗有幾分嬌嬌怯怯。
但她卻做出了這一群女眷之中最大膽的事情——她拒絕了王氏。
雖然很委婉,雖然給出了充分的理由。
但拒絕就是拒絕。
王氏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董氏的腦門和鼻子尖,都滲出了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汗珠,眼裡也含上了淚水。
但她卻努力忍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