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滿臉的憤憤不平,對著躺在地上艱難掙紮,想要爬起來卻動彈不得的女乞丐,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呸!什麼人儘可夫的賤女人!肚子裡懷的不知哪裡來的野種!也敢進我們回春堂!你好大的臉!也不怕你那臟腳,踩臟了我們回春堂的乾淨地麵!”
一邊看熱鬨的老太太儘職儘責地對著夏稻花解釋:
“這是那女人夫家的說法。說起來,也是她命苦。
她那死鬼翹辮子了以後,本來她還是帶著孩子住在原來的窩棚裡,結果有一天晚上,被幾個流民給糟蹋了。
她夫家覺得丟了大人,不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她那死鬼的,甚至還說她另外三個孩子,也都是野種,還要把她和三個孩子都賣掉。
結果她不知怎麼就病了,發了一身紅疹子,又起了許多膿瘡,看著都嚇人得很,沒人敢買。
那兩個孩子年紀又太小,買家覺得,要倒搭許多糧食、養上好幾年,把價錢壓得很低。
她夫家覺得太虧,最後就隻賣了她大女兒。”
夏稻花隻覺得這女人太慘了點。
也許,更慘的是她那個大女兒……也不知被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其實,要說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她丈夫的遺腹子,這還真說不準。
畢竟經曆了那麼一場噩夢,說不定連她自己心裡都沒譜。
但她夫家竟然說另外三個孩子也是野種,這就純屬汙蔑了。恐怕,是她夫家故意往她身上潑臟水,方便賣了她們,找的借口罷了。
這回春堂,未必不知道她是冤枉的。
但為了表示自己的高貴和清白,卻堅決不願意跟她扯上關係。
哪怕隻是給她看看病症。
哪怕有人願意替她出錢。
哪怕不踏上他們回春堂的地麵。
夏稻花陷入了沉思,那夥計卻以為是把她罵服了,翻了個大白眼,仰麵朝天哼了一聲,趾高氣揚地轉身回去了。
夏玉嬌卻淚如雨下,哭得渾身顫抖。
夏稻花這才驚覺,剛剛那夥計的話,勾起了夏玉嬌的心病,讓她想起來當初的傷心事了。
夏稻花轉向剛剛跟她說了許多閒話的那個老太太:
“婆婆,您知道這附近哪家醫館,醫術好態度也好,能收治這個病人嗎?”
若是在渤海郡,對這樣年紀的婦人,叫“奶奶”或者“大娘”,人家會覺得更中聽。但在這吉祥縣,年歲大的婦人卻喜歡被稱為“婆婆”。
那老太太見夏稻花這樣問,頓時笑了起來:
“小娘子嘴真甜!從這邊往那邊直走,過了三條巷子口,就有一家醫館。
門臉挺簡陋的,地方也不大。但裡麵的大夫人不錯,藥價也不貴,醫術也還過得去。”
看出來夏稻花有幫助那女乞丐的意思,那老太太就熱心地跟著張羅起來:
“誒誒,內個誰,借你家門板用用,咱們把這女人抬到冬瓜胡同那個小醫館去。”
“章婆婆,我是高家的小三,我大名叫高進喜,你咋老記不住我的名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