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2)

小白一甩手,翻出兩個紙無常,一個將嚴秀才的肉身送回家去,一個押送犯事水鬼去枉死城,然後和孟夜來上了路。

這時已入夜。半空之中,月亮露出雲頭,街上格外寂靜。

要去的地方也不遠,就是城南的城隍廟。

甜水巷穿出去就是銀桂街,銀桂街還要繞上好長一段路才能走到城南。

——不過,這是人的走法,鬼魂的話,當然是穿牆比較快。

有月光照射下來,柔柔散散,四野變亮。

豐城城隍廟一路四進,黃牆朱柱,灰磚黑瓦,是城中比較大的一處名勝。

城隍廟節日裡有巡遊會,各種花燈舞獅、高蹺旱船、鑼鼓秧歌的節目,小攤販都來這邊擺攤,遊人車水馬龍,摩肩接踵,很是熱鬨。

而此刻寂夜無人,引路香一點,香煙嫋嫋而上。

穿過香煙,作為幽魂的孟夜來眼前看見的,是另一個前所未見的奇異世界。

茫茫黃土的遠處,一線的氣風紙燈掛在城頭,勾勒出高大城池的輪廓,城頭掛著黑色的招魂幡,隨風招展,卻沒有半點聲音。

城門口守了兩個跟城門一樣高的鬼將,甚為威嚴神武,身著戰甲,一鬼手持戰戟,一鬼手執葦索,眼睛放金光,亮得像探照燈。

站在遠處的孟夜來和小白在它們跟前就跟西瓜麵前的兩粒黃豆似的。

儘管光線晦暗,但是孟夜來還是看清了,高高的城牆裡麵,沒有任何房屋,隻有山。

一座懸浮在低空中的山。

月色下,山脈連綿,從山腳到山頂,磷火星星點點。風吹曠野,紙錢翻飛,猶如飛舞的白蝶,景色詭異而淒豔。

即便孟夜來是個修仙廢柴,也能看出這城牆和山勢是經過人精心設計的,是個極厲害的巨型陣法,用來鎮守此地的陰魂。

孟夜來不由感慨,“果然是高手在陰間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放棄修仙當一條快樂鹹魚的決定無比明智,不然死了還要麵對大能們繼續羨慕嫉妒恨。

“看到了吧,這些磷火是魂燈,每盞燈下麵都有一個墳,除非投胎去了,不然墳頭燈永遠都不會熄滅。”

小白得意,昂首補充道:“我們這裡晚上也很熱鬨,不像你們陽間,晚上冷清死了。”

孟夜來:“……為什麼鬼也有毫無必要的攀比心?”

小白接過食盒,取出瓷罐,道:“我先拿奶茶進去給大家試喝一下。你第一次來沒有通行路引,今夜是進不了城的。我去跟上麵打個報告,下次見麵給你個路引,就可以進來了。”

他指了指旁邊,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娘娘廟,“你暫且先在那裡等我。”

想了想,又拍了拍胸脯,道:“彆的鬼可能也會在那裡休息,要是問,你便說是小白大人我帶來的!”

說罷,抱著瓷罐子歡快地朝城門飄去,嚷嚷,“神荼大哥,鬱壘大哥,開個門!”

孟夜來膽子算是大的,一個人待在這黑黢黢的鬼蜮地界,說不害怕是假的,但看著小白屁顛屁顛的樣子好像又沒那麼害怕了。

於是便依他說的,去娘娘廟等。

娘娘廟沒有門,門口掛著半幅擋風的簇新青色蒲簾。

借著從窗邊照進來的月光,看了一圈,娘娘廟中不知供奉的是哪一方鬼神娘娘,從未見過。

這泥像塑的生動,鬼神娘娘裸露著蠻腰和肩臂,肩繞彩帶,手持琵琶,腳踩蓮花,頭束高髻,雙目微垂,唇邊帶笑,極為美麗,望之叫人心安。

還好,這裡雖然破舊,但出乎意料的,畫風不太陰間。

孟夜來抱膝坐下來。

四月的夜晚,本來就稍有涼意,加上這裡陰氣逼人,溫度驟然降下來,生魂有些難熬。

孟夜來想著要不找點什麼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忽然聽兩個聲音越走越近。

一鬼道:“小白大人叫我們去提那嚴秀才出來,什麼意思?才進來,就出去,這麼快?秀才鬼下麵有人?”

羅酆冥府沉沒了千年,陰司散入人間,但人間百姓稱呼鬼界依舊是“陰間”“下麵”“地府”,眾鬼跟著叫得順嘴也就懶得改了。

水鬼既然已經伏罪,嚴秀才的肉身無主,要把正主請回去當然沒錯。

隻是,嚴秀才的陽壽隻剩了兩天,馬上便又要回陰間做鬼,一去一回的,要麼是小白做事較真,要麼就是嚴秀才在下麵有點子人脈,不然誰願意這麼麻煩?

另一鬼粗聲粗氣的,喊了聲“壞事”,愁道:“我家那紅毛,總歸也是叫我一聲舅爺……秀才鬼若真在下麵有點人脈,那紅毛在枉死城的判官手裡豈不是……”

前者安慰道:“你也莫太擔心。興許小白隻是說著好玩,畢竟人家倚仗著北境鬼王,做事就隨心咯,誰敢說他,左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言語中頗有點輕看小白的意思。

說著,這兩鬼的聲音越來越近,孟夜來盯著門簾,卻見他們從牆角穿了進來。

一個侏儒鬼,一個夜叉鬼,一個很矮,一個很高,站在一起很有喜感。

看見裡麵已經有人在了,還是張生麵孔,侏儒鬼嚇了一跳,“嗬!你是何人?膽敢擅闖陰司重地!”

孟夜來按照小白教的如實說來,並展開手掌的鮮紅印記,以證明身份。

兩鬼麵麵相覷,要不說陰間地方邪,才在小白背後說他壞話,就被他領來的走陰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