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2 / 2)

那夜?賞月?送花??

沒過幾天。

甜水巷路邊大桑樹下搖著蒲扇吃西瓜的街坊,乘涼的時候談資又多了一樁。

“……我看孟記那個新來的小夥子不錯,人踏實又肯乾,聽說來的那天還背著把大劍呐,是個修仙的。”

“嘿嘿,我吳老兒便不信了,怎地他孟家就出了這麼多修仙的?莫不是又在吹牛?”

這個“又”字用得十分精妙,乃是指孟夜來去了仙山十年又一無所得後灰溜溜回來之事。

此事大家也不很確信,但是若說那小夥子是個假修士,就有人不同意了。

“你吳老兒知道什麼!那小夥子絕對是個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人,你是沒見過他的本事,上次我家小兒半夜嚎哭,興許是撞見了臟東西,請了幾個大夫來看都沒用,結果你猜怎麼著——那小夥子一張符紙燒化,用奶茶送下去的,當夜就好了!!我家那小兒平時最不愛喝藥,第二天纏著我要喝‘奶茶藥’,你說他吹牛?絕不可能!人家就是貨真價實的修士!”

楊二娘在人堆裡一邊搖扇子,一邊點頭,極力讚同。

“那,那百裡小夥是孟家那丫頭在仙門的相好,私奔下山唄——”吳老頭家中也經營一家香飲鋪子,眼見孟記生意好得不要不要的,不免眼紅,不免許多閒話,吹胡子冷嘿兩聲,道:“不然恁的那麼巧,前後腳來了兩個修士?咱們甜水巷風水就這麼好啊?嘿嘿,莫不是已經……”

“放你娘的屁!”楊二娘手中大蒲扇指住吳老頭,爽快地怒罵道:“一腦袋的下流膿包!生意不好閒的你,老東西在這編排人家小姑娘?”

她簡直忍不了了,市井婦人說話顧不上文雅,但要跟這臭老頭子爭,還管他娘的文雅不文雅,“人家是親戚,才來投奔的!她孟記開不開,橫豎你家鋪子也沒人來買啊,你閒話說了多久,人家理過你嗎?!”

人家都說賣豆腐的楊二娘是個刀子嘴,果然她這裡一通劈裡啪啦的臭罵,又站在理兒這邊,旁邊的人被點醒,也覺得吳頭兒如此編排一個小姑娘實在是過分。

吳頭兒不占理,又不占人,嘟囔了兩句“不就說說至於嗎”,然後灰溜溜走了。

他走了,楊二娘這才坐下來,這一通好罵罵得她口乾舌燥,直咬了一大口西瓜吐了籽,緩緩放出大瓜,低聲道:“我跟你們說你們可不許跟彆人說,孟家的阿拂啊,已經有心上人了!她那位情郎,哎喲,當真是跟神仙一般……”

旁邊的人簡直豎起耳朵來聽。

眾星捧月般的吃瓜場子,楊二娘施施然把那日那黑衣青年如何出現、如何送花、如何談論先前賞月之事細細說來,繪聲繪色,中間不免添油加醋了許多她自己的腦補。

說到最後,扇子在手上一拍,斬釘截鐵地斷定道:“你們可就彆聽那膿包老頭亂傳了,我二娘也是過來人,男女之間,有與沒有,一眼就知道啦!阿拂和百裡,絕對沒有;阿拂和那黑衣年輕人,一定是有!”

又過幾日,這番“我跟你們說你們可不許跟彆人說”的話已經傳到長街上了。

很快便完全沒人再說孟夜來和百裡的閒話了,連時常上門要給孟夜來說媒的幾個熱心街坊也不來了,大家都把說媒的對象轉向了她的這位遠方表哥。

眾人看見孟夜來都是樂嗬嗬的,就差把“恭喜恭喜”說出口了。

·

不過,這是後話,此刻孟夜來和謝琅拎著晚香玉的小花盆回了鋪子。

這是謝琅第一次進到孟記甜品鋪裡麵,他不由好奇,四處打量。

孟夜來招呼道:“上午還沒營業呢,也沒什麼吃的,你隨意坐吧。對了,我準備做新品奶茶,今晚送給你嘗嘗看嗎?”

謝琅自然是無有不願意的,他便在後間堂屋坐下,莞爾點頭。

這一間小小的鋪子被她收拾得乾淨又溫馨,一絲灰塵都沒得。陽光從天井照進來,小池塘水波搖動,光影搖曳倒映在屋梁上麵,處處明亮,十分溫柔。

隻是那天井旁邊有一個淺淺的水盆,養了一叢形如青鬆的蘿卜纓,十分礙眼。

少女去庖廚給他倒水,忽的想到了什麼,探出腦袋,“今晚的奶茶,奶油頂上的小料你都要嗎?幾分糖?先說好。”

謝琅也不知道小料是什麼,隻是孟夜來給他吃的東西從來不會難吃,“小料你給我選就是。”

至於幾分糖,問:“總共有幾分糖?”

孟夜來道:“總共十分。”

他問,“你說幾分糖好喝?”

少女歪著腦袋想了想,“按你的口味的話,七分吧。”

“那便七分。”

想了想,他又不經意地問:“這奶茶,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彆人也能喝?”

孟夜來端了水來,覺得他今天講話奇奇怪怪的,但也沒多想,隻道:“有什麼新品,我從來都是先給你吃的呀。你吃過的甜品,很多到現在都還沒上架呢。”

倒不是她不願意上架,而是這些新品做起來麻煩,成本也高,自然定價也會比較高,她最近在合計鋪子升級轉型的事情,上新倒也不急於一時。

謝琅滿意地點點頭,一杯水在手中輕輕轉來轉去,烏發垂落,唇角微勾,不說話了。

孟夜來隻見眼前這人的手指極修長,一手安靜地按在膝上,一手在把玩一個平平無奇的杯子。

這雙手從袖口伸出,手腕到指尖,天骨遒美,流暢之極。瓷沉的白,淡青的筋,不帶一絲血色,乾淨得像在徹骨冰雪裡淬洗過一般。

她忽然想起那夜引路香熄滅之後,她掉入陰陽結界之間,被困在那裡謝琅正巧救了她的時候,她依稀碰到過這雙手。

質地如若冷玉的一雙手。

孟夜來忽然想,謝琅他,到底是什麼人哪?

若說他是個鬼官,也不過是個兼職的,似乎從未見他如何操心過鬼界陰司的大小事物,而小白每次見到他都是又恭敬又崇拜的樣子;若說他是個凡間貴公子,以他的財力,家族必定是個響當當的大族,可怎麼從未聽他提起過家人;再則,若說他是某仙門的修士,卻從未見他如何修煉,甚至連傍身的兵器也不見一樣。

“……阿拂姑娘?”

孟夜來想著想著,才發現自己已經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許久,被他一叫,才回過神來,“啊謝公子,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你方才問我什麼?”

謝琅輕笑,“我問,阿拂姑娘想不想學輕身功法?”

孟夜來一怔,不知他為什麼提起這個,下意識地搖搖頭,輕聲道:“我學不會的。”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天玄宗的晨課她一日不斷,是塊石頭這樣練也該成精了,偏生她,沒有任何進益。

她眼中有難掩的澀然與失落,和方才被那婦人問起時如出一轍,謝琅垂眸,沒有再多說什麼,隻微笑道:“那麼阿拂姑娘,我們今晚再見。”

謝琅走後,百裡進了來,見堂屋的桌上有茶杯,大聲道:“欸,剛才那位謝公子怎麼能到後麵來喝茶?”

此中的曲折,要說起來話可就長了,少女想了想,選了個最簡單的說法,笑道:“因為他花錢充卡了啊。”

孟夜來正在庖廚裡調奶茶的茶底,擔擔在旁邊剝碧根果,過了一會,忽然聽到百裡一聲大叫,“孟姑娘,你要是喜歡這小花,放在蘿卜纓旁邊就好了,乾嘛把我的蘿卜纓扔到菜圃裡去啊!”

孟夜來:……?我不是,我沒有。:,,.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