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1 / 2)

她睜開眼睛,沒有什麼推拒,謝琅就這樣承認了。

或者說,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很認真地在掩飾身份。

山崖間的風吹來,謝琅聲音含笑。

像是有人很溫柔地輕輕把糖霜抖落在心間,那種齧噬的酥麻之感,從掌心一路傳到少女的心底。

大概是被電麻了,孟夜來現在有點懵,腦子裡很多畫麵很多回憶閃過,全是關於她和謝琅的。

“北境鬼王。”

孟夜來在腦海中默念,忽然之間,書中這四個冷冰冰的字好像有了生命力,甚至因為他此刻就在她身邊,而帶上了一點旖旎的色彩。

孟夜來看著眼前的青年,謝琅這個人,就是這樣,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微笑,如此怡然,如此坦蕩,如此漫不經心。

但也隻有坐得這麼近的時候,她才能看見他眉目之間有淺淺倦色。這淺淡的倦意和他的微笑互相拮抗,讓他不止是好看而已,更有一種彆樣的瀟灑孟浪之意。

她忽然想到,上次清明見他,他也是這般,眉間微露疲倦的神色——是了,每次都是在祭厲之後。

為成千上萬的幽魂祭厲,這樣宏大的陣法,本來就是很耗費修為的事情。

她心中清明,想道:“他不是沒有事情可做。他也不是神。”

孟夜來心念電閃,一瞬間有很多想法從腦海中閃過。她的確有很多心願,大的,小的,遙不可及的,都有。

但就算是再小的願望,也不是揮一揮手就能輕而易舉完成的,否則那些真正的神明為什麼又會去計較凡人有沒有還願呢?

孟夜來知道,如果她開口,不管是什麼願望,以謝琅的本事,一定會幫她達成。

可她偏偏不想這樣。

那股子倔勁兒又上來了,孟夜來自信,不需要向誰許願,她靠自己的一雙手就一定能過上想要的日子。

謝琅的修為,能省一點是一點,他們可以攜手並肩,一起去做更多的事情。

心裡又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過嘛,那種特彆紮實的願望不好許的,但是稍微虛一點的應該可以吧?”

少女剛剛哭過,眼睛還微微發紅,她揉揉鼻子,因為哭過,聲音糯糯的,小聲道:“那好,那我再說一件事,也算是……願望吧。”

謝琅笑道:“請講。”

“等等!”在說出她的第二個願望之前,少女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拿出含靈袋,想在裡麵找一樣東西。

找了半天,似乎未果,她嘀咕道:“……欸,沒有帶嗎?”

謝琅道:“什麼東西?”

孟夜來道:“既然是過生日,當然要唱生日歌,吹蠟燭,吃奶油蛋糕然後再許願……”

說著她突然意識到中洲並沒有這個風俗,立刻找補道:“我是看彆人這麼做過,也想試試。”

此時此刻,懸崖之上,要吃一個完整的大蛋糕不太可能,不過,她道:“我記得含靈袋裡有奶油小方呀……怎麼沒找到?”

謝琅唇角微彎,“這有什麼難,我去去就回。”說罷,動身欲起。

他當然能去去就回,隻不過現在,她一點也不想讓他走。

少女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袖子,“喂,彆走……”

說完,她似乎感覺到方才這一句撒嬌的意味有點點過於鮮明,立刻轉移話題,從含靈袋中摸出一樣事物,道:“用這個也一樣的!”

她從含靈袋中掏出的是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打開,裡麵是個甜甜圈。

最簡單的甜甜圈,炸得金黃,巴掌大小,上麵撒了混著肉桂粉的白色糖霜,因為是在含靈袋中儲藏著,即便冷掉,依舊非常柔軟。

雖然不是奶油蛋糕,但也是非常甜蜜的食物。隻要是甜甜的點心,她其實都可以。

少女想了想,道:“謝琅,你把手借我一下。”

因為方才她拉他袖子的小動作,謝琅心情極佳,從容笑起來。

黑衣青年依言,怡然展開手掌,少女把油紙包放在他掌心,指了指甜甜圈中間的那個小洞,“在這裡,你托一個掌心焰試試看。”

一小縷藍焰徐徐從圓孔中升起,悠悠搖曳,映亮兩個人的臉,儀式感瞬間拉滿。

因為甜甜圈小,所以這縷焰火也細。

明知道它絕不會被風吹滅,但看那弱不禁風似的火苗,孟夜來不由往謝琅手邊湊了湊。

天上的水波蕩漾了滿身滿懷,少女的綠色裙擺像是柔軟搖曳的水草。

她的臉大概隻比他的巴掌大那麼一點,此刻雪白的臉頰像小貓一樣湊過來,濕潤的呼吸輕輕觸到他的指節。謝琅的指尖微不可見地蜷了蜷,但依舊十分平穩地托起那一縷藍焰。

用術法做家務,用掌心焰當蠟燭,這種奇思妙想,她當然非常得意,然後喜滋滋地宣布道:“好,蠟燭點上了,接下來我唱生日歌!”

她開口,哼唱起奇怪的小調,歌詞十分簡單,反反複複便是一句話。她唱了幾句,謝琅微笑地瞧著她,不知怎麼的,她越唱越心虛,她前世去唱K,有人說她唱歌跟拉小鋸子一樣,不僅跑調,還拉嗓子,聲音還劈叉,所以她隻哼唱,可沒放聲。

“好……好聽嗎?”她覷了覷謝琅,心虛地問。

“很好聽。”他非常真誠。

孟夜來頓時信心大增,“真的嗎?”

其實她也不覺得自己跑調劈叉,隻是被說多了才難免沒有信心。

謝琅一手支頤,琉璃眼波,溫柔如水,道:“真的。”

“那我再唱的大聲一點可以嗎?”

謝琅唇邊含笑,“為什麼不可以?在這裡,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就像是有人撐腰一樣,孟夜來聲音放開,把這古怪小調的下麵兩句唱了一遍,吐字不自覺地帶上一絲真氣,歌聲嘹亮,在燈海間蕩開。

極遠處,有夜梟從墓穴中驚醒,苦嚎道:“……是不是鬼哭歌坊的女伶在唱歌?奶奶的,怎麼這麼難聽!比我唱的還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