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安是個極好麵子的人,就算渾身都要散架一般疼痛難耐,他麵上也沒有顯露分毫,是以符泉他們都以為乾爹並無大礙。
三日的期限,他楊承安就算是半隻腳已經踏入棺材,如今也隻能挺胸站直了!
楊承安揮揮手吩咐符泉:“去將楊福泰給我請來。”
符泉利索應下,正準備去外宮時,就見乾爹拿出來一個金絲楠木的小盒子,狀似不在意道:“然後將這個送給你乾娘,告訴她裡麵都是些尋常玩意兒,務必讓她收下。以及,告訴她我不是故意爽約的,過些時日得了空閒務必親自去……去討她歡心。”
上次去送首飾的就是符泉,他對自己這個乾爹的“大方”印象極深。去的路上猶豫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忍住將盒子打開瞧上了一瞧——確實是一些“尋常”玩意兒,木頭製的一些奇巧玩具,都是尋常百姓會給孩子買的,但這種手藝一看就是師父自己雕的。隻不過誰家給孩子做玩具會用金絲楠木啊!
嘖,那麼舍得下血本,以他對男人劣根性的了解,想必師父他老人家是還沒有徹底得到師娘的芳心。
雖說現在楊福泰在名義上還是楊承安的師父,但他品級比楊承安低了不少,因此不免態度上要謙卑恭謹了不少。宮裡就是這樣,捧高踩低,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楊福泰之前也從未像今日這樣,一進來就跪在了楊承安的麵前:“師父自知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就算我不承認,以你之聰慧也一定察覺到了。雖說這不是我本意,但我也無意辯解。”
楊承安背靠在椅背上,心安理得受了這一跪,漆黑的眼眸讓人摸不清他是怎麼想的:“師父可是已經尋順王做了靠山?”
楊福泰的嘴一向沒個把門兒的,但此刻的他卻是守口如瓶:“是與不是又有何區彆?”
楊承安拿出從皇帝那處得來的腰牌,在楊福泰麵前晃了一遭:“師父問我有何區彆?這塊腰牌是陛下給我用來徹查此案的,您老人家若是被歸為順王一黨……”
楊福泰混濁的瞳孔重重一縮,散發出幾分奇異的光彩來——陛下此舉,難道是要像血洗淮陽王府一樣來整治順王嗎?可順王是陛下一個娘胎裡出來的親弟弟,自幼便忠心耿耿,與淮陽王那個亂臣賊子又怎能相提並論。但,萬一呢?這京城,怕是又要變天了。
不,不對。順王一向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深受信賴,如今並無半點兒樹倒猢猻散的跡象,說不準是楊承安這小子在誆他。
但如果順王倒台了,對他楊福泰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那個把柄被握在彆人手裡始終是個隱患,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糾結再三,楊福泰終於狠下心道:“看在我們這麼多年師徒情誼的份上,我將一切和盤托出,隻求你饒為師一命。順王他抓住了為師的把柄。之前我克扣了一千兩的采買銀子,不知怎麼被順王拿到了切實的證據,並以此要挾。”猶豫了幾秒,楊福泰還是說道:“師父也不想害你……”
楊承安抬手打住了他接下來的話,因為楊承安根本不在意他怎麼想。
情誼,在這深宮之中才是最沒用最可笑的東西。
如今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一千兩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算不得多,一個領班太監手裡握著一千兩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兒。但問題在於大周的律法對於貪汙一事十分嚴苛,尤其他貪汙的還是皇家的銀子,罪上加罪。以楊福泰的品級與身份,八百兩就已經可以判處死刑了。
不過楊承安請楊福泰過來,並不是想要追究什麼也不是想要弄清什麼,楊福泰身上最大的價值在於他和慎刑司的秦主事關係匪淺。秦主事官從五品,楊承安也沒法拿腰牌壓他。
慎刑司管製嚴格,一向是外人勿入。順王又不是飛進去的,想必是司中也有他的人,秦主事想必也不會一點兒察覺都沒有。一個王爺不顧宮規擅入慎刑司,這倒也不算什麼大事。但湯澤雍的罪行那樣多,三天的時間,楊承安要一條一條都給他扒出來。慎刑司一事,便是他想要確認的第一條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