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則消息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襄陽侯一家入京了!
京城的百姓們本來對此事漠不關心——畢竟襄陽那個地方距離京城十萬八千裡,一個即將失去實權的侯爺而已,與他們又有何乾係?
但一聽說襄陽侯的嫡子同樣也跟著過來了,大家一個個都變得興奮不已,恨不得伸長了脖子看看那個司馬炎到底是何許人物,竟然有資格娶他們大鄴國的長公主殿下!
安平長公主的名聲在整個京城可謂是如雷貫耳——那可是一鞭子將戶部尚書的獨子抽個半死,戶部尚書卻依舊隻能恭恭敬敬抬著尚且癱瘓在床的兒子向其請罪的主!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就算是開罪了未來即將繼承大統的太子,頂多也就是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大牢裡;但若是惹得長公主不開心……那就相當於一次性冒犯了帝後和太子殿下三人。
然而百姓們卻從無一人非議長公主刁蠻跋扈,反而都對她口口相讚。
因為安平長公主在民間的風評實在是太好了——她毫不留情一鞭子抽在戶部尚書的嫡子身上,是因為那個紈絝當街強搶民女卻無人敢攔;她每年都會拿出自己的私房錢開棚施粥,隻因六歲那年跟著陛下去體察民情,發現路有餓殍;她十三歲辦義學堂,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貧困女子,請女先生教她們刺繡等技能,學成隻需半年,便可自食其力……
林林總總,有關安平長公主體恤百姓、伸張正義的事兒真是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更重要的是,長公主天人之姿,但凡有幸一睹殿下容顏之人,個個都吹得天花亂墜,致使京城的吃瓜群眾們都以為殷子珮是天女下凡、神女轉世。
然而現在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襄陽侯嫡子竟然要娶他們雍容貴重的長公主?那想必這個司馬炎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了。
因而司馬炎還未到京城之前,各種流言蜚語就已遍布大街小巷——什麼“貌比潘安”、什麼“學富五車”、什麼“清風霽月”“武功蓋世”“三頭六臂”……
總之,這肯定是個上天入地、了不得的少年郎,要不然皇帝怎麼可能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兒下嫁給他?
至於司馬昱是誰?不重要,沒人關心這個。
司馬昱看著眼前的庭院,目光複雜。
他居然,又回來了。
細細算起來,他離開京城也隻不過一年而已。十六歲被送到這裡當質子,十九被陛下放歸襄陽省,他本以為自己日後鮮少會再回到這個地方,卻不曾想隻消一年的光景,自己便又來到這個住了三年的地方。
司馬炎從他身邊經過時冷哼一聲:“好好待在你自己的屋子裡,彆老是出來給我們襄陽侯府丟人!我可不想讓京城百姓都知道我們侯府出門居然還帶著一個病秧子,晦氣!”
司馬昱望著司馬炎離去的背影,眼中的墨色濃鬱得幾乎能溢出來。
他的這個好兄長啊,總是如此說話,會容易命短的。
襄陽侯家眷住在一落五進五出的大院子,就在皇宮不遠處、最是寸土寸金的地段,當年司馬昱當質子時就是住在這裡。
本來一個質子而已,斷然是沒有資格獨自一人住這樣大的院落,畢竟如今襄陽侯府一家都來了也不過給安排了這棟宅子。但如果這件事是安平長公主吩咐的,那就沒什麼不可以。
司馬昱看著麵前跳躍的燭火發呆——她總是樣樣都為他考慮周到,處處都為他著想,她的珍視與照顧有時候甚至會讓自己生出不該有的妄念,誤以為她多少也是有那麼幾分心悅於他的。
可笑至極。
驀然,一顆小石子透過窗戶縫扔了進來,上麵附著一張紙條:【快把門打開。】
——是她的字跡!
司馬昱的心不可抑製地狂跳了起來。
他幾乎是一瘸一拐走到門前,拉開門栓。
司馬昱的腿並不是完全不能行走,甚至緩慢行走時看起來與常人並無不同,但一旦需要疾走或是奔跑,不良於行之態悉數彰顯。而且大夫並不建議他走太多的路,因而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坐在輪椅之上。
殷子珮本來是個急性子,走路向來大步流星。但相處幾年,為了配合司馬昱的步伐,她行走時也終於像個溫婉的淑女了。
司馬昱將房門打開沒多久,一個穿著灰仆仆小廝衣裳的人溜了進來,她探頭探腦發現外麵沒人發現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輕輕將門闔上。
司馬昱連忙行禮:“長公主殿下。”
殷子珮上前扶起他,“快起來快起來,就咱倆這關係,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做什麼!”
司馬昱眉眼低垂,並不言語。
雖然隻是隔著寬大的衣袖被扶了一下,但是他仿佛感受到殷子珮掌心灼熱的溫度。
還有她的用詞——咱倆。
所以心存妄念也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不是麼?實在是她的用詞太過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