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昱最終當然還是要和殷子珮一同赴京。
殷子珮窩在病美人的懷裡,百無聊賴地玩玩他的頭發、掀開簾子瞧瞧外麵的風景、擺弄一下馬車裡華麗的裝飾物……突然,她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她左摸右摸,發現一直隨身攜帶的香囊不見了,那可是司馬昱親手為她做的,玲瓏精致,自己喜歡得緊,“夫君,我們出門時是不是忘記把香囊也帶上了?”
司馬昱安慰道:“無妨,待到了京城,我再給你做一個便是。”
雖然覺得可惜,但也隻好這樣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了府的原因,如今整日都在路上,殷子珮反倒覺得精神好些了。
司馬昱看到她越來越生龍活虎的樣子,心中五味陳雜。見她如此神采奕奕,他自然歡喜;可是另一方麵,他亦忍不住惶恐擔憂,時刻害怕她會像一隻得了自由的鳥兒,飛離他給的桎梏。
盼著她好,卻又希望她能被折斷翅膀,這樣方能時時刻刻依賴於他。
不用多言,殷子珮自然也明白,自己如今精神好些,想來是司馬昱“痛改前非”,不再動什麼手腳。殷子珮深感欣慰,倒也不怎麼急著回京了。兩人途徑秦南,她還頗有興致地拉著司馬昱去聽說書。
秦南有個茶樓名為聽雨樓,號稱“天下第一樓”。老板是位說書先生,這個天下第一樓的稱號就是他自己封的。隻是此人口若懸河、巧舌如簧,漸漸倒也聲名遠揚。眾人來此不為喝茶,隻為聽書。
而且大鄴國物阜民安、風氣開放,也從未有過文字獄之類的罪罰,妄議朝政是最正常不過之事。加之這位說書先生又敢於說些彆處聽不到的時事秘辛,如今來了秦南,若是沒去天下第一樓聽一回說書,倒成一樁憾事了。
於是殷子珮便拉著司馬昱、高公公還有那位副將一起包了間雅座,用“公款”帶大家吃喝玩樂。二樓包廂裡雅香襲襲,一樓散客處窗幾明亮,倒是個雅俗共享的好地方。
聽雨樓有個規矩,當天講什麼故事由抽簽決定。但要是有哪位出手闊綽的爺願意花大價錢買個高興,也可以指定故事。
殷子珮就是那位闊綽的爺,她直接扔了二十兩銀子,要求先生講一講長公主的豐功偉績,想著看一下自己在民間的風評如何。
一開始倒還正常,說書先生一身青袍,坐在木桌前,慷慨激昂地歌頌了殷子珮為國為民的那些事跡,但都是些無甚出彩的陳詞濫調。
殷子珮還想著所謂“天下第一樓”的稱號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實,隻聽那人話鋒一轉:“剛剛那些事情都是老生常談,二樓的貴客既然額外花了這二十兩,想必是想聽些新鮮的,如此方能不辱滅了我天下第一樓的名聲。”
殷子珮精神一震,心裡想著:終於要開始換個方式,花式誇我了嗎。
那說書人搖頭晃腦,頗為自信道:“話說咱們大鄴國的長公主向來豪爽大氣,這對待情愛一事更是如此。她從不仗勢欺人,也不刻意區分些什麼尊卑貴賤和嫡庶有彆,與襄陽侯以及襄陽侯的庶出胞弟皆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那時襄陽侯還隻是世子,天下人皆知世子心悅長公主,卻不知侯府的二公子亦與長公主私定終身。若是凡俗女子,遇到此等情境,怕是早就肝腸寸斷、猶豫不決了,畢竟這二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舍棄了哪個都真真令人心生不舍。”
聽到這兒,高公公小口啜著茶,麵上古井無波,心裡卻仿佛萬馬奔騰般興奮。似乎在全神貫注聽說書,餘光卻在不斷打量兩位當事人的反應。
那位副將是個實心眼的,想著要不要打斷說書先生,生怕那人口無遮攔的再惹怒了殿下。但見高公公穩如泰山,他也就默默縮在一旁吃瓜不語。眼神也不敢亂瞟,就老老實實盯著自己麵前的那一盤葡萄,恨不能把晶瑩剔透的紫葡萄給看到自動扒皮。
至於殷子珮……她自然小聲哄著病美人:“沒有心生不舍,沒有心生不舍,我心裡壓根兒就沒有過司馬炎,哪裡來得舍不舍棄一說。”
司馬昱涼薄地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那人卻還在滔滔不絕道:“然而咱們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又豈是凡俗女子可以比擬的!為何要從二擇一而棄?殿下心中當機立斷,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男人都能三妻四妾,自己為何又不能有兩位駙馬?她貴為一國之公主,自然要二者兼得。”
殷子珮聽到這兒頭皮發麻,當機立斷就要讓那個人閉嘴,卻被似笑非笑的司馬昱打斷了:“夫人急什麼,這二十兩既都花出去了,聽完便是。”
高公公見殿下被攔住,心中鬆了一口氣,他也十分迫切地想要聽聽後續,畢竟這件事他也算是見證者。
副將:聽完這些皇室秘辛,我怕是就要小命不保了。
底下的聽客們一片嘩然:二者兼得?怎麼個兼得法?雙飛嗎?
說書先生醒木一拍,打斷了這些人的竊竊私語:“諸位一定在想,此種事情又能如何兼得?那咱們就從洞房之夜講起。”
“畢竟長幼有序,長公主一開始先去了大公子那裡。那時世子雙腿已斷,即便已經修養數月,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但傷到了要害,此生難有子嗣。長公主還不死心……”
……
“二公子性子倒是個剛烈的,老侯爺怕他掙紮起來弄傷了長公主,便將派下人將他綁起來,扔在大紅色的喜被之上……”
“長公主沒能在世子那裡得到滿足,如今來到二公子房中留宿,掀開簾子,看到此等春色,哪兒有不意動的?隻是她從不以權勢脅迫他人,便溫聲詢問二公子可願從了她,做第二個駙馬爺,從此與他大哥平起平坐、共享恩寵。”
“本以為會是手到擒來,誰曾想二公子屈辱道:‘還行嫂嫂自重!您難道要猥褻自己的小叔子嗎!’隻見二公子發絲淩亂,白皙的臉上紅霞飛起,明明是憤恨難堪的神色,長公主看著卻隻覺得更加心馳搖曳。”
“她嬌笑兩聲,伸出一隻纖纖玉指,輕輕劃過二公子的喉結,又輕挑地扯開他的衣襟,聲色魅惑道:‘你當真,甘心隻做本宮的小叔子嗎?你若實在不願,今夜本宮可就去彆處過夜了。畢竟這天底下能夠拒絕我安平的男人,也就隻有你司馬昱了。’這二公子本就欽慕長公主,剛剛欲拒還迎,隻是氣惱她不守約定,背叛諾言嫁給了自己的兄長而已。如此軟玉在懷,又哪裡還能硬氣的起來?”
此刻,二樓包廂裡氣氛更加微妙,殷子珮尬笑兩聲,向高公公和那副將解釋道:“嗬嗬,這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