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明海高中。
殷子珮大清早來到教室,把書包向座位上一丟,英姿颯爽地將牛奶“啪”的一下放在同桌女生的桌麵上:“喏,給你帶的,多喝點兒胸才能變大。”
正在埋頭補作業的小姑娘筆下一歪,險些將課本給劃出一??口子,“殷子珮!你倒是也小??點兒!高一的時候明明整天羞得跟個大姑娘似的,現在也????怎麼弄的,全班就屬你最浪!”
殷子珮渾?在意,拿起桌洞裡的紅袖章戴上,“我本來就是大姑娘。走啦,巡查去了!”
最近流感病毒肆虐,明海高中要求每一位學生都要戴口罩才能進入學校,上課時也?準摘下來,還安排了一些巡查員,負責天天早上守在校門口攔住那些沒??口罩的人,以及看誰??異常,必要時可以要求量一量??溫。
殷子珮就是那個巡查員,她懶懶地站在門口,履行自己守門員的職責。嘖,都是為了賺學分嘛,要??誰樂意天天早到乾這個,??這個時??還?如去學表演。
說來也是奇怪,就在半個月之前,她突?跟著了魔似的,一心想當演員。本來家裡都給她規劃好了,去學會計,畢業後就在家附近找個工作,她當時也沒什麼意??。但是現在她是絕對?可能再去學什麼會計了,她要當演員當明星,快速變現,?後自己開公司賺大錢!
幸虧自己現在才高二,開始學表演應該也還來得及,爸媽也支持她。?過爸媽最近好像也說她比以前更開朗了?她??些記?清了,自己之前難???夠開朗嗎?
正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沒的,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突?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孩約莫??一米八左右,身材頎長。雖?戴著口罩,但觀其骨形,就算?是個驚天動地的?人,也一定是那種清清爽爽的小帥哥,畢竟那行雲流水的眉眼和將口罩高高撐起的鼻梁已經為他的顏值兜了底。
殷子珮內心碎碎念:這樣的極品,是我們學校的?以前怎麼沒??過?
?而以前??沒????過並?重要,重要的是殷子珮現在?能讓他溜走。這樣的極品要是能“毫發無損”地從她眼皮子底下經過,那就是她的失職了。
她正了正自己袖子上宛如居委會大媽的紅布標,輕咳兩??,走上前義正言辭地攔下他:“這位同學,麻煩你過來跟我測一下*??溫。”
季哲遠疑惑地看了這個女生一眼,?明白電子??溫計就在她手裡,掃一下就能解決的?情,為什麼還要他特意“過去”一趟。但來明海高中之前,他爸爸就囑咐過一定要低調再低調,所以也?欲?人起爭執,乖乖跟著這個女生走到角落裡。
“咳,同學麻煩你把口罩摘一下,我檢查一下是否臉色發紅。”殷子珮又在鬼扯。
季哲遠倒是?疑??他,乾脆利索地將口罩摘了下來。?後,他就看到那個女生仿佛眼前一亮,目光變得剛才更加熾熱。
說是要叫他來量??溫,這會兒倒也?急了,殷子珮慢條斯?盤問??:“同學你是哪個班的呀?叫什麼名字?我做一下記錄。”畢竟?做記錄怎麼???下次去哪裡找這個小帥哥。
季哲遠禮貌??:“請問??什麼問題嗎?為什麼要記下我的班級姓名?”
殷某人鬼扯的時候簡直張嘴就來:“哦,被量??溫的同學都要記錄一下。你是高一新來的嗎?我是高二五班的殷子珮,之前好像沒??過你?”
季哲遠覺得麵前的這個女孩實在是?奇怪了,但他還是耐著性子答??:“我是高三的,剛轉學過來?久。所以我可以離開了嗎?”這種被盤查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適,因為每天晚上季媽媽就是這樣盤查他的,但凡他??哪句話和那個女人的“情報”對?上,她都會變得歇斯底裡。
殷子珮一把抓住他的手,“誒?動,??溫還沒量呢。”
明明是很自?的一個接觸,季哲遠卻仿佛被火燎了一樣,整個人的神經瞬時變得高度緊張,猛地將手抽出,環顧四周,生怕??哪位同學看到了將這件??後告訴他媽媽,到時候被折磨的那個人一定是他自己。
季哲遠將手放在測溫計下匆匆掃了一秒,扭頭便走,獨留殷子珮一人在風中淩亂:她這是,把人給嚇跑了?等等,這個學長是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還沒告訴她呢!
嘈雜的教室裡,季哲遠獨自一人坐在後排,心裡是難以言喻的擔憂?恐慌。而這種感覺他?能告訴任何人,?僅僅是因為他的一言一行都被監視著,而且?會??人?解他——被一個女同學無意??摸了手而已,就算是被家長???了,又??什麼好怕的?
他出身優渥,家裡政商皆??涉獵。說得再凡爾賽??學一些,季哲遠從小是非“貴族學校”?上的,他小學時就在國外待過兩年,本來也是在價格?菲的國際高中讀書。但前些日子,舅舅的生意出了些問題,被人盯著舉報查處了。季哲遠的父親從政,如今正是升遷的緊要關頭,小舅子那邊的?兒已經讓他焦頭爛額,經?起再被人抓住任何把柄了。於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廉潔親?”,乾脆就把兒子送到了明海高中。
但其實季哲遠根本?在意自己在哪裡讀書,他甚至覺得生活都沒??任何意義——自己就是母親手裡一具行屍走肉的木偶,而操控木偶的線自?就掌控在那個女人手裡。
而且最令人窒息的是,他每天回家的時候還必須要表現出一副十分高興的樣子,但凡他露出一丁點失落的情緒,那個女人一定會痛哭流涕:“遠遠,你為什麼?開心?是媽媽哪裡做得?夠好嗎?你?????,看到你傷心,媽媽難過得要死了。”
聽到這些話,??時候,他甚至會非常惡毒去想:那你就去死啊,你怎麼還?去?
但更多時候,他想的還是:我是?是該去死?死了就?用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了。
季哲遠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而且還是心?上的疾病。但是他?敢去找心?醫生,甚至?敢表現出來,要??先瘋的那個人一定是他媽媽——她會神經質般地尖叫痛哭,?停埋怨是自己沒??照顧好他。
在後排渾渾噩噩過了一天,到了放學的時??他才像上了發條一樣僵硬地露出一個微??,背起書包向外走去。
雖?隔著口罩,但他還是下意識?可控製地扯出燦爛的??容,即便兩頰都僵住了也?敢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