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算著時間進來,打算一切依計行事,不料她推門而進,入眼所見的卻是躺在時陌懷中渾身是血的長歌。
她瞬間就明白了一切,當下白著臉倉皇奔去:“娘娘!為什麼……”
還未靠近長歌,便被一雙冰涼如鬼魅的手扣住了咽喉命脈。
“把解藥交出來!”男人的嗓音絲絲陰沉,帶著刻骨殺意。
世人都說當今的皇上驚世容顏,溫潤如玉,可能正是因為性格太過溫和,才會被妖妃死死拿捏,揉扁搓圓,予取予求。
但他們之所以這樣認為,隻是因為這位帝王藏得太深,從來沒有人能真正將他看透。
蓁蓁滿臉淚水:“沒有解藥……這是二公子給的毒藥……他怕娘娘心軟舍不得讓你死,根本就沒有給我們解藥……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喝下的毒酒……她怎麼能……二公子說好了,今夜連夜來接她,明日一早就能到……這麼多年了,她怎能連二公子最後一麵都不見……”
長歌艱難地去握時陌的手:“放了她……是方才秦時月進來,我趁著他們打鬥喝下的……我怕你發現,怕你舍不得我,一直在強撐……時陌,我好痛……我真的,真的撐不住了……”
男人反手緊緊將她抱在懷裡,用力到仿佛稍微一個放鬆,他就真的要永遠失去她,慟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剛才,問我今天是什麼日子……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這麼多年,我知道的,你一心一意隻想等我一顆真心……為了要我這顆心,你拿了你的江山來換,現在,你還要拿你的命來換……這些我其實都懂……可惜我們之間隔著太多人的鮮血……隻要我還活著,我就隻能負你……我這一生,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卻獨獨負了你……”
她看著他,臉上滿是淚痕:“今天,就是我把心交給你的日子啊……”
“不,我不要你的心!你這個妖妃,我要你的人就夠了!朕命令你,給朕好好活著!”男人雙目赤紅,發狠地看著她,“我現在就帶你去找慕雲嵐拿解藥!”
說時,已將她抱起,往外奔去。長臂一伸,一旁的銀狐裘隔空被他吸去,仔細將她裹住。
門外的護衛欲跟上,被他揮退,那兩人忠心,似乎正想諫言幾句,時陌此時心急如焚理智全無,頭也不回便毫不留情地往後揮出幾支銀針,下手毒辣。
待兩名護衛死裡逃生,時陌已抱著長歌飛身上了汗血寶馬,兩人一馬如箭離弦,眨眼已消失在茫茫雪原。
夜半的雪下得鋪天蓋地,朔風凜凜呼嘯而來,風雪打在人臉上又寒又刺,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時陌將長歌穩穩藏在自己懷裡,自己卻因為策馬狂奔,連束發的玉冠也不知何時掉落,長發披散,逆風飛揚,一如他此刻如煎如熬無法將息的內心,在無邊暗夜裡,可憐又可怖。
“沒用的……”她的聲音淹沒在風雪裡。
他箍在她腰間的長臂如鐵,她全無力氣掙紮。她艱難地抬頭,隻見到他死死繃緊的下頜,白得毫無血色,她幾乎都認不出他了。她這一生,自十六歲嫁給他,十五年,他一向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樣子,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倉惶恐懼,這樣的他,仿佛是垂死的困獸,遍體鱗傷慌不擇路地掙紮,可憐而卑微地去求一線生機。
“時陌,你從來都不自欺欺人的啊……”長歌艱難地去拉他胸前的衣襟。
“乖,彆說話。相信我,我能救你!”時陌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分神去吻她的發鬢,“你的侍女說慕雲嵐會星夜啟程,那想來此時已經在路上,說不定過了前麵的樹林,不,說不定就在前麵的林子裡,我們就能遇見了。”
他何曾如此卑微無力,自欺欺人?長歌哭道:“是我不想活啊……我此生,隻要還活著,就注定無法愛你,可我……想愛你啊……時陌,你不懂嗎?”
我想愛你啊……
她的悲泣低喃仿佛一把利刃,時陌隻覺被當胸穿過,霎時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長歌這時忽地用力推了他一把,他這一失神,手上鬆了力氣,長歌就滾下了馬。
時陌猛然醒覺,立刻飛身而出,一把將她緊緊抱進懷裡,自己墊在她身下,兩人一起跌進雪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