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忍不住將自己代入何氏揣摩。
若她是何氏, 自己的親生兒子被生生削去了臂膀,被人打成了一隻飛不起來的鵪鶉,她會做什麼?
這一切雖看似因為昱王和景王相爭兵權而起, 但以何氏心機, 必定不難猜到, 破局的關鍵不在什麼昱王,而在那個幕後之人,時陌。
所謂釜底抽薪……一個被天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想要對付一個原本就不受待見的皇子, 該有多容易?
一個被天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想要對付一個原本就不受待見的皇子, 還捏了他天大的把柄在手上, 又該有多容易?
糟了!
……
也不知是不是夫妻同心,就在長歌意識到不妙的時候,一群禁軍忽然衝進了秦.王府,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應和著肅冷的鎧甲聲,讓人無端自背脊生出一陣寒意。
領頭的人一身銀白鎧甲, 手扶腰間長劍,目不斜視走過庭院,這人正是暫代的禁軍統領裴宗元。
他沒有理會妄圖阻攔的望叔, 帶著一隊禁軍大步逼近前廳。
廳中,時陌剛剛說完“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一隊禁軍就應聲破門而入。
昱王剛被時陌一句話嚇得六神無主, 一抬眼,又對上裴宗元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和他身後肅殺的禁軍,霎時竟忘了自己皇長子的尊嚴, 下意識地被嚇得連連後退幾步,退到了時陌身旁,這才想起來外強中乾地喝斥了一聲:“裴宗元,你好大的膽子!本王和秦王在這裡,你未經通報,說闖就闖,該當何罪!”
裴宗元飛快地抬手拱了拱又放下,淡道:“臣奉聖命,請二位殿下入宮問話。沒想到昱王殿下也在此處,那臣倒是不必再跑一趟昱王府了。”
昱王聞言,雙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時陌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順勢一把將人拉住,沒讓他給裴宗元當場跪下。
昱王如看救命稻草一樣地看向時陌:“老六……”
時陌看了眼昱王,忽地對一旁的望叔交代道:“讓蒼術將大哥給本王送來的那四匹錦緞收好了,待本王回來再瞧。”
望叔忙道:“是,殿下。”
昱王猛地看向時陌,滿眼驚訝。
時陌這是什麼意思?他何時送了什麼錦緞過來?
他明明就是空著手過來的!
時陌此時又淡淡看向裴宗元:“不敢讓父皇久等,裴統領前方帶路吧。”
……
“蓁蓁!”長歌倏然站起來,朝著外頭揚聲叫道。
外頭,蓁蓁打簾而進:“姑娘。”
“回房,替我易容。”長歌說著,疾步往外走出。
茯苓揣度,連忙小跑跟上,緊張道:“夫人要回京?”
長歌麵色沉凝,沒有否認。
“不行啊,外頭風雨飄搖的,主子讓夫人在這裡安心等他,夫人您剛剛也答應得好好的,怎能出爾反爾?”茯苓一著急,就攔在了長歌麵前,張開雙臂倔強地攔住她。
長歌停下腳步,看著茯苓的眼睛,輕而堅定道:“正是因為風雨飄搖,我才要回去與他攜手同行。他固然是參天的大樹,他足夠強大的時候,我也願意隻做癡纏他的一株絲蘿,但有的時候,我也是可以與他比肩站在一起,共同經曆風雨的。”
茯苓一震,怔怔望著長歌定定的眸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長歌已繞開她,腳步不停地遠去。
待長歌易完容出來,就見茯苓提著包袱等在她房門口,一臉義無反顧的堅定。
茯苓道:“主子命茯苓保護夫人,從今往後,茯苓就是夫人的侍女,夫人去哪裡,茯苓自當寸步不離跟隨。”
長歌看著茯苓,眼前的光景忽然間與上輩子重疊,竟讓她一時出神。
上輩子,夭夭為了救她而死,後來她身邊就隻剩一個蓁蓁。
婚後第二日,茯苓也是這樣忽然守在她房前,朗聲振振地對她說:“殿下命茯苓保護王妃,從今往後,茯苓就是王妃的侍女,茯苓會誓死效忠王妃,保護王妃。”
茯苓就是王妃的侍女,誓死效忠……
這句話,茯苓真的不是隨便說說的。縱然她一開始是時陌的人,但自跟了她以後便一心認她為主,彆無二心。她不想讓時陌知道的事,茯苓從未泄露過半個字。
——這就是時陌為她挑選的人,一旦認主,誰都收買不去,連他自己都不能。
茯苓見長歌沒說話,忙道:“茯苓知道夫人身邊,夭夭姑娘貼心機智,蓁蓁姑娘更是不出世的高手,並沒有茯苓什麼位置。但茯苓保證,隻會默默跟隨夫人,不會給夫人添麻煩。”
長歌這才回過神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眼下,我有件更為著緊的事需要你去替我辦,還不是帶你回京的時候。”
“但憑夫人吩咐!”
長歌想了想,湊到茯苓耳邊,輕聲交代了幾句。
茯苓聞言,臉上一陣茫然,轉瞬又成了義無反顧的追隨:“是,奴婢這就去辦!”
……
長歌主仆三人清晨啟程離開,到回京時已快至午時。蓁蓁坐在車轅上,遠遠就瞧見戍城營嚴陣以待地盤查過往百姓。
她轉頭對車內的長歌低低稟報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