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 / 2)

沉吟半晌,懿和帝果斷問:“慕瑜此時人在何處?”

貴妃忙道:“火急火燎趕來命人報了妾身便拉著太醫快馬回去了。雖是無禮, 倒也情有可原, 聽說是那慕長歌貪玩去捉了鴿子, 結果鴿子一落到她手裡就流出了毒液……妾身真是想想都疼。”

貴妃說到這裡微微一頓, 抬眼瞧了懿和帝一眼, 又繼續道:“何家妹妹原是矢口否認,不肯給她解藥的, 還命陛下賜她的侍衛……滅口,打得很是難看, 幸得慕雲青親自趕到,這才逼出了解藥。但一番糾纏卻也貽誤了解毒的良機,如今還不知道慕長歌那隻手能不能保得下來呢……”

懿和帝冷冷抿著唇,眼中醞釀著風雨, 臉色很是難看。

貴妃便不再說什麼, 隻是體貼道:“具體什麼情況妾身也不清楚, 全聽底下人回的。陛下不如宣慕瑜或是十公主過來,細細詢問?”

“不必了,朕親自去鎮國公府。”

……

溫德殿中,時陌闔眸凝神等待,卻遲遲沒有等到懿和帝回來。他原本還泰然自若, 但隨著時間漸漸流逝,他心中的不安開始漸漸擴大。

他睜開眼睛,目光投向殿中計時的滴漏。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外頭卻一絲動靜也沒有。

為何會這麼久?不該這麼久才是。

難道生了什麼變故, 脫離了他的掌控?

不對,若是生了變故,貴妃方才根本就不會出現。貴妃既出現了,那就說明一切都是依著他的計在推進。

那麼,是什麼讓懿和帝離開這麼久?

難道他怒極之下親去了攏慈庵質問?

不,懿和帝是個極要麵子的人,他若知曉何氏背著他飼養毒鴿,窺伺朝局,必定會覺被欺騙。再加上方才那一番激怒之言鋪墊,他定當場命禁軍去將何氏捉回。

怎麼都不該消失這麼長時間才是。

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

時陌連忙凝神,又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再細細揣摩一遍。忽地,他想到一個可能,猛地睜開眼睛,眸底劃過一陣劇烈的恐慌。

刹那間,他仿佛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素來的從容沉靜消失不見,整個人變得從未有過的慌亂。

“夏公公!”

時陌高叫一聲。

夏暉思索了片刻,還是進了來,一抬眼見時陌一副即將丟了性命的樣子,震驚極了,心想這人這兩日可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樣子,連方才陛下下旨都奈何不了他,怎的這下忽然魂不守舍起來?

“秦王殿下可是有事?”

時陌的嗓音隱隱顫抖:“敢問夏公公,父皇怎的還沒有回來?”

夏暉惻隱心起,忍不住歎了一聲:“殿下還是盼著陛下再晚一些回來吧,陛下如今正是氣頭上,離得越久對殿下您越有利。”

時陌心急如焚,他心中在乎什麼根本沒有人懂得,當下便再無法自持,急聲問:“方才可是發生了何事?”

夏暉沉默。

“敢問夏公公,方才貴妃娘娘過來,可是發生了何事?”時陌一字一頓,又問了一遍。

時陌眸光逼人,夏暉幾乎抵擋不住那樣的眼神,但他在懿和帝身邊幾十年,最是謹小慎微,這就垂下頭,歎道:“殿下恕老奴不能多言,殿下隻需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於殿下您沒有絲毫關係。便是有,也全是對您有利的便好。”

話落,夏暉朝時陌行了個躬身禮,便退了出去。

時陌薄唇緊抿,眼眶幾欲猩紅。

夏暉嘴巴緊,決計不會對他泄露半個字,他心中可怕的猜測無法在這裡得到證實。

他猜,懿和帝這麼久沒出現,恐怕是出宮了。

他臨進宮前曾留下話,安排裴錦去攏慈庵,撞破何氏暗中飼養毒鴿一事,隻為擒賊擒王,讓懿和帝對何氏因愛生疑,因疑生恨,自何氏這裡釜底抽薪。裴錦或許會在攏慈庵受傷,但裴錦地位不輕卻也不重,莫說是受傷,便是死在了攏慈庵,懿和帝也不會理會她的死活,怎可能親自出宮去過問?

除非……除非今日去的人根本不是裴錦,是長歌!

她的身份極為微妙又舉足輕重,隻有她,才能讓懿和帝迫不及待親自出宮去探問!

長歌,長歌……可真的是你?

時陌身側的拳頭驟然握緊。

夏暉退了幾步轉身,剛走沒多遠,卻陡然聽見身後傳來“噗”的一聲。他猛地轉身,就見地上原本一直跪得筆挺的公子重重倒在地上,他的身前,青色的地板上一灘血跡怵目驚心。

“殿下!”夏暉急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扶起時陌,見他臉色慘白,那白底下還動蕩著青氣,極為可怖,嘴唇發紫……竟像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內傷?怎麼就會受了內傷呢?也沒有刺客來傷他啊……

夏暉心亂如麻地想著,目光猛然落到一旁砸碎的硯台上,頓時想起方才懿和帝全力那一擲……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啊?”夏暉急得六神無主,眼前這位在天子的心中到底重還是不重,他跟隨懿和帝多年都說不清楚,若是此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個好歹……

“來人!來人啊!快傳太醫!”

……

太醫院的方院正此時正在國公府中,他原本好好地在宮中碾藥,鎮國公衝進來二話不說,一手將他拎起來,一手扯過他的藥箱,兩個並作一個扔到馬上,隨後自己飛身上馬,便按著他飛快地打馬出了宮。

他一路上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好容易到了國公府,又被慕雲青慕雲嵐兩兄弟一左一右架起來,腳不挨地架了進去。他原本滿心怒氣,卻在目光觸及到長寧郡主那雙垂在床邊血肉潰爛的手時嚇得渾身一凜,猛然回了神,跌跌撞撞跑到了床邊。

此後,他眉頭就一直沒有展過。

世子妃容菡頗懂醫術,在他來以前已清洗了傷口,卻不敢進一步處理,含淚對他道:“郡主解毒不及時,雖然最後也是解了毒,但卻傷了她根本,如今一隻手上沒有一寸好皮膚,我怕……”

都是醫者,兩人心照不宣。如今兩人怕的已經不是留疤了,而是手上筋脈細微,一個閃失,這手怕就要廢了。

長歌已經疼得昏過去,人事不知。臉上卻沒有一寸乾的,汗水將她的頭發打濕,黏在臉上、脖子上,整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慕瑜見她這個樣子,隻覺萬箭穿心,一雙眼睛都紅了。他坐到床頭,將長歌放在自己懷中,接過夭夭手中的帕子,親自替她一點點擦臉上的汗。

十公主在一旁歎道:“大將軍,不如出去等吧,方院正醫術高明,長歌定會沒事,你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徒惹傷情罷了。”

慕瑜恍若未聞,隻是低低地在長歌耳邊道:“長歌,是爹爹沒有保護好你啊……你如今傷成這個樣子,我還有何麵目去見你娘?”

十公主正要寬慰,下人來報,聖上和貴妃駕到。

慕瑜聞言頭也未抬,慕雲青、慕雲嵐兄弟兩人目光沉冷,下頜繃緊。

片刻後,慕瑜小心翼翼地將長歌放回床上,叮囑慕雲嵐好生守著,自己帶著慕雲青去了前廳。

……

“夏公公,秦王殿下怎會傷得這樣重?”

溫德殿中,太醫匆匆提著藥箱過來,診完脈後神情大變,轉頭低聲與夏暉交談。

夏暉腿腳當場就打了個顫,慌忙道:“太醫此話怎講?”

“秦王殿下這是受了極重的內傷,被內力強行摧毀筋脈所致……形勢萬分凶險,怕是還得請方院正過來才穩得住。”

“那便快去請方院正啊!”

太醫為難道:“方院正剛剛被鎮國公抓走了,他家的郡主也受了重傷……”

“噗!”

床上緊緊閉著眸子的時陌這時忽然重重噴出一口鮮血。

太醫和夏暉兩人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轉身,這一轉頭卻見床上原本昏迷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兩人又是一喜,一時間可謂冰火兩重天。

“殿下,殿下覺得怎樣了?”夏暉小心翼翼地上前噓問。

時陌氣若遊絲道:“本王要見父皇……”

他臉色蒼白,形容慘淡,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竟,竟像是想要交代臨終遺言一般。

夏暉若有所悟,“噗通”一聲跪地道:“殿下,老奴求您再等一等,老奴這就派人出宮去尋方院正。”

“本王說,本王要見父皇。”時陌沉黑的眸子淡淡看著他。

夏暉為難道:“陛下也不在宮中,同貴妃娘娘一同去了鎮國公府……”

時陌閉了閉眼:“那此時宮裡誰能做主?”

夏暉見這位下一刻就恨不得咽氣的樣子,生怕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有個萬一,心下正忐忑萬分,陡然聽他這麼一問,如蒙大赦般,眼睛一亮,忙道:“舒妃娘娘!”

“陛下和貴妃娘娘不在宮中,老奴這就去請舒妃娘娘過來主持大局,請殿下等著老奴!”

不知夏暉是怎麼給舒妃說的,舒妃到得極快。

時陌躺在床上,闔著眸子看不出情緒,隻聽得外頭傳來一聲聲“拜見舒妃娘娘”,而後,空氣中飄來一道清雅的梔子花香味。他睜開眼睛,便見舒妃已站在了他的床前。

舒妃是如今宮中最當寵的妃子,她較之於貴妃和何氏都顯得更加年輕,肌膚更加鮮嫩,但卻也少了貴妃的容光逼人,少了何氏那股子淡然仙氣。她自身仿佛沒有什麼特點,但卻又讓人觀之如清風拂麵,極為舒服,極好地應了她的封號,一個“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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