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同一天,藏貞與洪羅在鉤吾山與東南十郡十洲交界處橫掃仙君時,曜淵正立於撫羚州奇石之上。
袖中訊珠破碎一顆,他腦海中傳來藏貞問的那聲早安，輕輕彎了唇角。
旋即,耳邊傳來下方戰場排山倒海的嘶鳴聲,他緩緩向前踏了一步,向下望去。
一座一座盤旋入天的奇石之下，金甲仙兵與銀甲仙兵依然在激戰。
洛合仙姬被曜淵定在大本營中，連山此時不必分神看顧她,正好全神貫注地迎戰東極的仙兵。
經過昨日對戰，因有曜淵在半空打壓,東極五萬仙君已經折損到不足兩萬人。
一夜養精蓄銳後，本就軍心大振的銀甲軍各個鉚足了精力，在連山率領下，飛轉騰落著,像是一顆顆泛光的銀珠在石林間跳躍。
而金甲軍隊已顯疲態,再加上眾將念及對方有曜淵帝君坐鎮，己方的東極天帝卻不現身,氣勢上又短了一截。
整隊仙兵像是金色散沙被銀色風暴牽著鼻子走。
曜淵好整以暇地俯視著戰局——
不,這甚至稱不上是戰局了。
雙方旗鼓相當，你來我往才叫戰局,如今倒像是連山率領眾人單方麵吊打東極的軍隊。
今天的撫羚州更像是一個實戰演武場。
發覺無需他出手，曜淵從袖中掏出訊珠，在掌中一下一下顛著,順便觀察著前線的幾名將領，心中暗暗記下他們的表現。
銀甲眾人在廝殺中感受到頭頂帝君的視線，也不敢輕敵懈怠。
穹頂的天光向西移動，戰局逐漸向撫羚州中心集中——
群仙劍氣橫掃，各色弧光碰撞在一起，劍招餘韻和對衝氣流撞向巨石，登時發出“轟隆隆”的悶響。
交錯斜飛的仙力如同亂刀，砍在巨石上，切碎其橫向的紋理，迸射出無數鋒利斷麵和細屑。
巨石切片如同鏡子，將天頂光線反射出紅橙紫色的光束，透過細屑向四周刺開，石陣之下當即變成了發出彩光的水銀池！
碎石隨著仙招激蕩，拍在盔甲上發出叮當的亂響，像是千百支鈴鐺在耳邊搖晃。
曜淵壓下眉，戰局中間的一柱巨石已經被眾仙打出幾丈深的豁口，正緩慢搖動。
他目光凝在連山身上，訊珠也落在手中，雙手負於身後，像是等待連山交上一份考卷的夫子。
果然，戰局之中的連山也察覺到巨石搖動。
隻見他倒身飛掠，反手舞劍擋住周圍的殺招，接著穩穩停在搖晃的石柱後麵，長劍迸射出十丈青光。
他大喝一聲：“撤！”
銀甲眾仙聞訊而動，步伐敏捷，且戰且退，千萬弧光連為一體，勢如強風過境，從半空看若巨浪將水銀池推撥出去。
厚重的仙氣穿過石陣的縫隙，發出如龍吟虎嘯的巨響。
他們穩穩將金甲軍攔在巨石前方！
與此同時，連山全力施為，對著晃動的巨石豁口砍去——
“轟——”
隻見巨石先是小幅度搖晃幾下，接著陡然向前倒去，金甲群仙隻覺無數碎石拍到臉上，接著眼前一黑，天光儘數消失，隻剩下炫目的紅橙紫的暗光霸占視線！
巨石倒塌排開一路狂風，石塊和煙霧自石陣縫隙中激蕩而上，將曜淵的發尾紛揚抬起，他眼中閃過欣賞之意，接著又悠閒地拋起訊珠。
這個時機，連山找得不錯。
這巨石柱體積龐大，傾倒之時勝過迅雷疾風，金甲軍來不及遁逃，這一下幾乎要全軍覆沒。
陡然，曜淵眼神一凜——
就在巨石將要壓倒眾人頭頂之時，一陣帶著藍白細碎閃電的青灰色煙霧憑空出現，將金甲軍包裹住。
那青灰色霧明明卷著群仙，卻像是一陣沒有重量的雲一般輕盈飄開。
隨著巨石落地的轟鳴，大地深陷，土地龜裂，整個撫羚州抖了三抖！
而金甲眾人，堪堪落在巨坑邊緣，麵麵相覷，除了死裡逃生的慶幸還有茫然。
他們身邊的青灰色霧團形如鬼魅，逐漸變淡擴散開來，接著無風自動，急速穿過巨石殘骸，徑直將銀甲眾軍困住！
戰局，瞬間扭轉。
連山眼中閃過驚駭——
他認得這種霧團，第二次仙魔大宴時，東極天帝挾持洛合仙姬時出現過！
連山迅速抬頭望向曜淵，卻見帝君似玉麵修羅，望向北方。
他順勢看去，卻見一團金光乍現天際，與曜淵帝君齊高。
東極音色如洪鐘，看向曜淵道：“不肖小輩，竟屠殺同族，謀逆叛主！”
戰場之上，眾人隻覺似有一個巨大的銅碗扣在撫羚州之上，東極天帝每吐出一個字，便是有人拿著重錘敲著碗壁，那嗡鳴聲令人手腳震顫。
曜淵絲毫沒受到影響，他慢條斯理地將訊珠放在袖中，抬眸冷笑道：“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聲線似寒刀，將眾人頭頂的銅碗輕而易舉地劈開。
東極濃眉狠狠挑動一下，端正的麵目生出陰翳，他金袖飛舞，將握著拳的右手放在身前，厲聲道：“今日本王要大義滅親，替天行道！眾將士，上！”
言罷，他舉起鼓漲著似乎包了一個圓球的拳頭，對著戰場中央一點——
青灰霧團驟然收緊，藍白碎點密密麻麻的像是水中泥鰍一般亂突。
銀甲軍急忙揮劍驅霧。然，才費力撥出一片清明，那霧又會瞬間圍攏起來。
往日威風凜凜的劍招，此時竟發揮不出！
見狀，曜淵手中一轉，靛藍色長劍握在掌間，仙氣外放，周圍的水汽帶著空氣中懸浮的石屑凝成冰核，劈裡啪啦落地。
他足下一踏，似驚鴻又如仙鶴，優雅利落地破入霧團中，長劍指地，似笑非笑看向對麵金甲軍。
藍白碎電碰到他的劍氣，發出“滋啦”聲，如被融化一般迅速蒸發掉。
銀甲軍看著曜淵挺拔的背影，因這詭異霧團而產生的慌意穩住了，紛紛齊聲道：“帝君！”
對麵本來躍躍欲試的金甲軍，被曜淵眼神一掃，亦跌跌撞撞後退幾步。
曜淵眼中諷意不掩，長劍蕩開，冰寒的藍色劍氣層層激蕩。
那青灰色霧在東極操縱下，也緊緊纏上來！
一層冰霜像是拔節的竹子，刺破霧團，碾碎閃電，一直蔓延到銀甲軍腳下。
冰殼停在銀色戰靴前段，眾人見鬼踩雷一般你推我搡後退了一丈。
同時，連山傳音入耳道：“帝君，這個霧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