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這幾天過得十分艱難。她雖然不是出身什麼大富大貴之家, 但也從小被周圍的人捧在手心上，因此養成了口無遮攔、沒心沒肺的性子。
高考之前，和她關係不錯的老師問她以後想從事什麼職業, 她說：“我想成為一名家喻戶曉的演員！”
戚予為了損她, 經常說她和金魚似的——記憶時間是按照秒來計算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過去很多年了，她現在卻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老師臉上複雜的表情：驚訝、欣慰，還帶著一點淡淡的擔憂。
曾經的林桐不明白那份擔憂從何而來，但現在，她似乎理解了老師當年的心情。
隨手打開微博, 意料之中的，消息欄裡滿是陌生人的小紅圈, 看上去觸目驚心。她隨手點開最新的一條私信，又是沒什麼創意卻戾氣十足的辱罵。她翻了個白眼, 咬牙切齒地敲著鍵盤回道：我再差也比你這種滿嘴臟話的雙標鍵盤俠強。
隨著指尖敲擊完最後幾個字,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空虛突然像海浪一般席卷而來, 淹沒了林桐全身。
“你又亂回網友了？”隻見一個留著短發、衣著乾練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她眉頭皺得像能夾死一隻蒼蠅, 瞥了一眼林桐的手機，無奈道：“我不是讓你卸載所有的社交軟件了嗎？”
看到經紀人來了，林桐立刻壓下心裡的酸澀, 她衝對方吐了吐舌頭, 故作輕鬆道：“就當看個樂子嘛, 我可不想就因為這破事，當一個山頂洞人。”
經紀人嗤笑一聲, “少拿你那點破演技糊弄我, 難受就直說, 彆到時候憋出毛病了, 我還得給你找心理醫生。”說著，她將手裡的袋子朝林桐麵前一扔，催促道，“趕緊把這套衣服換上。”
“一會兒有什麼活動？”林桐好奇地把袋子裡的衣服倒在床上，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儘，“這衣服是給我穿的？”
“房間裡難道還有第三個人？”經紀人挑眉看著她，臉上完全不見開玩笑的神色。
林桐咽了口口水，用纖細的手指捏起床上那輕薄布料一角，嫌棄地在半空中晃了晃，不敢置信地問：“粉色碎花裙？還是吊帶的？”她把衣服翻了個麵，說話的時候差點破音，“後腰這裡是什麼，鏤空蕾絲？”
“衣服是我買的，不用你幫我確認一遍版型。”經紀人皺眉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不耐煩道：“我幫你約了人吃飯，你動作快一點，一會兒還要化妝。”
公司給林桐立的人設是陽光猛a，平時給她準備的衣服都是偏向颯氣一些的，此時冷不丁地被經紀人扔了一套o裡o氣的衣服，林桐神情詭異，她半開玩笑道：“和誰吃飯？這個人不會有什麼特殊愛好吧？”
聞言，經紀人的動作一僵，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就被掩去了，她含糊其辭道：“人家是圈內大佬，聽說本人比較喜歡和乖巧的藝人合作而已，你彆想太多。”
“可你給我的這個衣服看上去也不乖啊，這衣服難道不是騷……”林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經紀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她隻好識趣地閉上嘴。
“你知道韓禮峰背後的勢力有多大嗎？他買水軍用的那點零花錢，都頂你辛苦拍戲一年賺的了。我好不容易才幫你聯係上個不怕麻煩的大佬，你還給我挑三揀四。”經紀人沒好氣道。
林桐心虛地摸了下鼻子，躲進衣帽間乖乖地穿裙子去了。雖然經紀人一副被她煩得不清的樣子，但對方眼底的青黑連厚重的粉底也蓋不住。林桐腦子再缺根筋，也知道這次因為自己捅出來的簍子，她背後的團隊工作人員已經好幾宿沒睡安穩了。
然而，林桐平靜的心情隻延續到車停在酒店門口為止。
經紀人咳了兩聲，一臉嚴肅地對她道：“下車吧，房間號532。”
林桐：“……”
林桐懷疑是自己耳朵聽錯了，她試探性地問：“大佬是喜歡點餐到房間裡吃嗎？要不我順路帶點什麼菜？”
經紀人：“……”
沉默了一會兒，經紀人歎了口氣，說道：“你一個人進去吧，進房間之前彆把帽子和口罩摘了，小心被記者拍到。和人家說話的時候注意語氣，彆把人惹生氣了，畢竟是你有求於她。”
林桐嘴角的笑容掛不住了，她的眼神有些發涼，語氣冷淡地問：“所以，根本不是單純的吃飯，對嗎？”
“如果還有彆的解決方案，我也不願意讓你走出這一步。”經紀人閉上眼，難受地揉著太陽穴，“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獲得什麼，必然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林桐冷笑一聲，“彆把潛規則講得這麼冠冕堂皇，我對這方麵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可以看不上這種交易方式，但你接下來想怎麼解決你自己闖的禍？”經紀人雙手環臂，死死地盯著林桐。
“隻是被輿論黑一段時間而已，我並不在意。”林桐硬著嘴皮道。
“哦，你不在意。”經紀人點點頭，“那你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公司給你安排最好的團隊，幾十個人圍著你轉，他們的生計來源就是你的事業成就，你就這樣揮霍大家的努力？”
林桐呼吸一窒，半晌沒說出話。
“你真以為單純憑你的演技和人格魅力，就能吸引來這麼多粉絲？”見林桐的表情難受得像要哭一樣，經紀人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了，她不好意思地放低了聲音，安慰道，“我沒有否認你的努力，我的意思是，這個圈子很複雜，永遠不是靠你一個人的努力，就能獲得成功的。事已至此，你不如退讓一步，看看徐總願不願意幫你，況且她應該挺好相處的，你也不虧。”
林桐被說得精神恍惚，沒有注意到經紀人嘴裡的“徐總”二字，隻先入為主地以為對方是什麼低調的富豪或者大佬。
“林桐！”就在她放棄抵抗，半推開車門的時候，經紀人喊住了她。
“儘管每個粉絲都有自己的看法，但一旦個體變為群體，不管群體表現出的感情是好是壞，最突出的特點就是極度簡單與誇張。公眾輿論就是這樣，倘若不是錦上添花，那就隻剩落井下石。”經紀人頓了一下，繼續道，“這次的事你就當個教訓，過去就好。”
林桐苦笑著點點頭，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明白的。”
林桐已經在房門外站了二十分鐘了，走廊上溫度較低，她穿著吊帶短裙，雙手抱臂，冷得瑟瑟發抖。
她已經後悔答應經紀人的要求了，便想著一會兒開了門，和人家好好地道個歉，再離開。對方怎麼說也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佬，應該不會小心眼地追著她報複吧？
在做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心理建設後，她終於按響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