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姐姐,雙修嗎(六)(2 / 2)

忽然間,一片雲從天空中落下,吻過她的發頂。

她若有所覺,即刻回眸看去,卻什麼都找不到。

於是,睡夢中的小女娃將自己蓋的被子捏的更緊了一些。

……

次日清晨。

沈望早早地起來了,他不敢睡的太晚,擔心討了星隱的嫌,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獨自將自己那間殿收拾的乾乾淨淨,又掐了幾個昨日剛學的除塵決給自己清潔之後,他就在門口大殿轉悠。

殿前的地麵可以掃一掃,因為掉了幾片葉子。

他找不到苕帚,隻彎腰把那些葉片挨個兒撿起來,沒想到正好趕上了山下弟子來送今日的新鮮菜品,裡頭俱是昨日星隱老祖點名要的東西。

除了菜單上的內容之外,裡頭還送了些許新鮮的早餐餐食,顯然是考慮的十分體貼,堂食能讓聞道閣諸位直接吃飽,若不滿意,多餘的那些也能讓人自己動手做出豐盛的一餐來。

沈望將那隻白鶴背上掛著的食盒與竹籃取下來,邁著步伐小心地走到正殿內,好像輕點就吵不醒仍在睡夢中未起來的其餘兩人。

可等他舉起那個笨重的四方深木色食盒放到正殿餐桌上之後,卻發現旁邊已經坐著一道玄色身影。

沈望心中一驚,麵上卻十分穩,輕輕的、慢慢地放下食盒之後,才低頭行禮:

“弟子請老祖安。”

因為還沒正式拜師,他不敢隨便稱呼星隱為師父,怕觸了她什麼黴頭。

星隱聽了他的稱呼,想起昨夜某個人沒大沒小,張口一句師父,閉口一句師父,喊得十分熟練的樣子,不禁有些喟歎。

這就是……有對象和沒對象的區彆啊。

雖然她現在還處於能看不能吃的階段,但那也是她的對象。

而且,昨晚抵抗住了某個小家夥的不安分,今天依然是星隱成功做人的一天。

想到這裡,星隱麵色緩和了許多,對沈望說道:“拜師禮不過是走個過場,如今宗門內人人都知你與凝光是我定下的弟子,我昨日已教得你二人一個小術法,先喊我一聲師父,不吃虧吧?”

她話裡有幾分淺淡的笑意,語氣也輕鬆許多。

沈望敏銳地察覺出她的心情還算不錯,即刻順著她的意思改口喊了一句:“師父。”

然後他趁熱打鐵,將食盒裡的早餐取了出來,一一布好之後,又補了一句:“原先在人間界時,我曾給樓中廚子打過下手,少少會幾道菜,若是師父嘗著宗門膳房的手藝不妥,隻要吩咐於弟子,弟子便試著做幾道菜,略儘孝心。”

星隱聽了他的話,想到沈望的出身和後來遇上的事情,頓時也有些不忍壓榨這個小孩兒。

畢竟……

她還沒有老到要讓十歲的弟子過上日日在她床前儘孝的地步。

片刻後,沈望就聽星隱答道:

“做我的弟子,不必顧慮太多,你隻需與凝光守望相助,同進同退,儘到師兄的職責,足矣。”

“至於其他的——”

星隱說到這裡頓了頓,才接道:“你若是高興,都可做得,若是為了彆的,大可不必。”

沈望愣住了。

今天之前,他都還在為自己的小命擔心著,不知道哪天就會被章掌門著人拉到鼎中加藥材給燉了。

可如今,他卻在星隱老祖的話中,聽到了一些讓他不敢置信的訊息……

做她的弟子,隻需要修煉,照顧好師妹,不給師門丟人,就夠了嗎?

其他的,隻要他開心就成?

可他,不是被買下來當鼎爐的嗎?

沈望覺得自己的胸膛裡有一股澀意傳開,儘管年幼的他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情感,可後來他卻一直都記得,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對合歡宗、對聞道閣產生歸屬感的。

就是現在這一刻。

“怎麼?你這幅模樣……莫非你覺得我像是有什麼好吃童男的老妖-怪?”

星隱看到他愣愣的樣子,挑了下眉頭又問了一句。

沈望一時語塞。

他在餐桌前愣了很久,直到賴床的花白禾從偏殿那兒跨過門檻,低著腦袋揉著眼睛過來,撞在他身上之後,沈望窘迫的重新抬起腦袋。

“唔,師兄?抱歉。”

花白禾很少這麼早起來,古人最晚五更天起來的時辰對她來說都過於變態,又因為從薑窈的世界裡離開太久,所以現在整個人的大腦都還蒙蒙的。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皮子看了看沈望,就又閉了起來,盲朝星隱所在的地方撞去,一頭紮進她懷裡,趴在她腿上不肯起了。

還奶聲奶氣地撒嬌:

“好困……”

星隱差點就妥協在她的撒嬌下,甚至想直接將她打包塞回被窩裡,讓她想睡到什麼時候起,就到什麼時候。

所幸她還留著最後的理智。

她現在的情況……沒有辦法護花白禾一輩子。

合歡宗的凝光,總得成長起來才行。

星隱比誰都了解修煉之路,平時有多苦,遇戰才有多爽的道理,修煉上不對自己狠點的人,永遠隻能給其他人當奇遇刷。

於是,星隱強迫著自己硬下心腸,愣是捏著凝光的小臉蛋讓她清醒了,扔給她和沈望一人一本合歡宗基礎心法,讓他們倆隻著單衣,去外頭吹著冷風修煉心法。

合歡宗的心法隻是打個強身健體的基礎,若是能正常運轉,則能夠幫助修士們在平日裡的呼吸吐納間,將天地靈氣引入體內,在經脈中運行。

久而久之,等心法已經熟練到像喝水吃飯一樣自然的事情之後,哪怕在睡夢中,修士們都能夠無知無覺地運轉心法,調動靈氣進行修煉。

這是打好基礎的第一步。

在星隱看來,連心法都運轉不熟練的修士,不如回人間界種紅薯。

……

半刻鐘後。

“阿嚏……!”

花白禾打了第十五個噴嚏,她努力吸了吸自己的鼻涕泡兒,問在旁邊凝神苦想的沈望:

“師兄,你找到感覺了嗎?”

沈望這個小男子漢,正在皺著眉頭裝深沉,眼也不睜地回了一句:“快了。”

花白禾差點把自己哆嗦成帕金森,聽見他的回答,她點了點頭,用發抖的聲線回道:

“可是師兄,你半刻鐘前也是這麼說的。”

沈望:“……”

他的男孩尊嚴有點受傷,無奈的睜開了眼睛。

沒辦法,他是真的用心了,但是也是真的沒找到師父說的丹田發熱,天地間有靈力往自己身邊靠攏,被身體吸收進來的感覺。

他連天地靈氣長什麼樣子都沒有概念。

結果這一睜眼,就看到花白禾蹲在他旁邊,鼻子下吊著一條老長的鼻涕水兒——

“吸溜。”

花白禾對著他把長鼻涕吸了回去。

沈望:“……”

好惡心!

他嫌棄地從自己的袖子裡拿出了一條手帕,糊到了花白禾的臉上,對她道:

“擦擦!”

花白禾一個偶像包袱兩百斤重的成年人,當然也很不想在一個小男孩麵前丟人,但是……

她絕望地對沈望指了指自己扔在旁邊地上的三條報廢手帕,一臉的生無可戀:

“沒用的,咱倆一天學不好入門心法,我這風寒就一天不能好。”

不論外界氣溫如何,如今這聞道閣海拔起碼一千五百米,如今又是大清早,天空還是朦朧的灰藍色,兩個小娃娃走出了殿內的恒溫陣法,不被凍的跳腳才是奇怪。

沈望看她都被凍的無比清醒的模樣,腦海中不知怎麼的想起星隱早晨的那番話來。

和師妹同進同退……

於是他想了想,把自己僅剩的單衣,在花白禾的麵前脫了下來。

見到他拉開衣裳,花白禾一臉懵逼:

“師、師兄你要做什麼?”

下一刻,沈望把單衣往她的身上一甩,倔強道:

“你穿上,今日午時之前,我必定學會本門心法,教你入門。”

花白禾:“……”

她想了想,自己要是穿了,星隱的頭上可能會出現一片青青草原。

可是,某個人好像總是在被綠的邊緣才會氣到把她這樣那樣?

花白禾糾結了幾秒鐘,毅然決定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把沈望的單衣給披上了,甚至反手發了一張卡:

“師兄你對我真好。”

不遠處的殿內。

星隱:“……”

她的臉黑如鍋底,手上的力道再次沒控製住,將旁邊的桌角掰了一塊下來,捏成了木渣。

她不斷地跟自己說:

忍住。

那小妮子就是在氣你。

她是故意的,你彆上鉤。

你已經堅持做人一天了,切不可半途而廢。

念到最後,星隱聽見了自己理智之弦又崩斷一根的聲音,她麵無表情地從儲物戒中丟出兩件衣服,一件砸在了花白禾的腦袋上,一件砸在了沈望的腦袋上。

突然被砸了一臉衣服的沈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麵對著殿內的方向規規矩矩磕了個頭,義正言辭地開口道:

“多謝師父體恤。”

而他旁邊的花白禾則是憋笑憋的差點背過氣去。

星隱看她得意,並不是沒有辦法治她,當即冷冷地給她傳了一道音:

“午時之前,學不會入門心法,你今晚就去偏殿自己睡——”

“彆想用沈望激我,我會在你們的門口各結一個陣法,到明早三更時分才能出入。”

也就是說,花白禾要是今天答不到她的要求,今晚就算想抱著枕頭偷偷爬牆,也不可能跨出自己門口的那道陣法。

花白禾:“……”

好氣哦!

甚至無法保持微笑!

以前她還矜持的時候,鬥不過這個流氓也就罷遼!

現在她拚著臉皮不要,試圖換來自己的幸福生活,居然還拿不下星隱這個禁-欲多年的女人?

她不要臉的啊?!

花白禾氣的不行,卻又沒辦法罵回去,畢竟這個傳音是單向的——

星隱說話,她隻能聽,且無法反駁。

最後花白禾在心中狂喊係統:“統兒統兒你出來!”

正看她好戲的係統不情不願地應道:“乾嘛?”

花白禾:“你們係統高級,肯定有辦法模擬修真功法的運行效果,你給我示範一下這個心法運行的感覺,快,我皮卡丘不信今天還搞不定她了!”

係統:“……”

突然不想聽話。

它拒絕看到這個階段的花白禾與星隱的和諧畫麵,於是委婉地撒了個謊:

“我不會。”

花白禾:“……”

她默念了幾句“彆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緊接著她就鑽研起了那部古文格外晦澀難懂的功法。

她閉上了眼睛……

安靜了許久,就在她即將閉目養神到睡著的時刻,她忽然感覺到周遭有些圓溜溜的、螢火蟲一樣的小圓點在她身側漂浮,零散地分布在她的周遭。

花白禾試著用內心呼喚著它們。

“來啊兒子們,我是你爸爸~”

有的熒光小圓團靠近她的皮膚,欣喜地貼上了她的肌膚,沒入其中,還有一些依然一動不動。

她再接再厲,用意念呼喚著那些小光點——

正在這時候,她旁邊的沈望感覺到周遭的靈力波動,儘管他不知道這就是靈力,卻因為本來古井無波的空氣發生變化,他的體質本也不算遲鈍,竟然被本能地牽動起了靈力的運轉。

而星隱也在殿內,毫無阻礙地看到了外頭發生的那一幕。

她眼中含著欣賞的笑意,稍稍回憶了一下:

合歡宗如今一代中,最使掌門長老們驕傲的蘇瑕若,當初心法入門,是用了半旬吧?

便是她當年初至此界,也花了起碼半日功夫呢。

見到凝光與沈望如此爭氣的樣子,星隱感到幾分熨帖。

……

此刻。

合歡宗宗門外。

一年一度的收徒比試開始了,人群中來往的都是十歲出頭的小蘿卜頭,隻很偶爾才能看到青年與中年的身影。

幾個小少年湊到一塊兒,互相說起對合歡宗的印象:

“我娘說合歡宗的女弟子們都美,讓我找個漂亮的師姐一同修煉,因為我們村的女修質量都不高。”

旁聽的一個十歲少年:“……”

來這裡解決人生大事嗎?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起合歡宗的名聲。

直到有個人碰了碰他:“哎,你呢?”

少年人笑了笑,眼中閃過幾分深思,麵上卻隻是說道:“慕名而來。”

某個本該去到劍閣的人,如今卻到了合歡宗,他隻有跟過來看看,才知道自己的對手未來的模樣啊?

“你說是吧,03?”他在腦海中問了一句。

“是的,宿主。”

若是花白禾聽了,一定能發現與他進行對話的那個聲音,與自己的係統是何等的相似。

可惜——

這會兒她正在聞道閣裡一邊呼嚕鼻涕,一邊紅著眼睛看星隱,用目光控訴她將兩個小朋友丟到外頭挨凍的行為。

星隱也心疼她的風寒,當即給她把脈看看情況,內心軟的一塌糊塗。

花白禾讓她摸脈,小聲問道:

“我厲害嗎?”

星隱:“厲害。”

花白禾繼續道:“那你要誇我嗎?”

星隱:“嗯,誇。”

花白禾:“那你——跟我一塊兒為我拍個手,鼓勵鼓勵我唄?”

星隱正在探她的脈象,剛覺出她身子骨的虛弱,思考著給她補點什麼,沒反應過來她的話,條件反射應了一句:

“好。”

片刻後。

星隱驀地驚覺:“你說什麼?”

花白禾含蓄地低頭笑了笑,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樣:

“我說,師父,讓我們為這份師徒情拍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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