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一寂,謝遜便沉聲續道:“謝遜自知罪孽深重,在場諸位中,有誰欲殺謝某報仇的,謝某絕無怨言。隻是眼下我也有一樁血海深仇要報,還請諸位稍等一等。”他不知空聞身在何處,隻循著身在地洞中時聽到的方向望去,口中客氣問,“空聞大師,貴寺有位圓真僧人,正是我的大仇人成昆。早先我被俘之時,已將他如何欺瞞空見神僧一事告知貴寺,不知你們抓住他了沒有?”
空聞道“這……”他下意識的望了眼張無忌,卻見張無忌神色焦急,隻是搖頭,便一時沉吟不語。
謝遜不知緣故,便追問:“這狗賊慣是狡詐奸猾,可是叫他逃了?”
張無忌忙道:“正是。我已派教中人馬四處搜尋他的消息,一旦發覺他的蹤跡,定然讓他插翅也難逃。”
謝遜聞言皺眉不語,正當時,人群之中忽而有一個尖刻聲音冒出:“圓真已死了!我瞧你還是趕快下去陪他,好親自報你的大仇!”
張無忌心中大叫不好,正自驚惶,韋一笑忽而飛身竄入人群之中,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他已提著一個青裙女人閃身越眾而出,又將她扔在地上。
那女人被點了穴道,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雖然形容狼狽,卻兀自冷笑不已,毫不怯弱。
張無忌強笑道:“義父——”
謝遜打斷他道:“你不要說話!讓她說!蝠王,勞駕解了她的穴道。”
韋一笑不敢違背張無忌的意願,便默然不動。
謝遜道:“好。你們不讓她說,想必是因為她沒有騙我。空聞方丈,出家人不打誑語,成昆是不是真個死了?”
空聞微微一歎,唱道:“阿彌陀佛!他確實已死了。”
謝遜聽罷,默然半晌,卻又忽而狂笑起來。他那笑聲刹那間響徹山巔,直叫枝搖葉飛,沙石震顫,卻是不知不覺用出了獅吼功。眾人隻覺頭暈目眩,心煩欲嘔,幾乎難以站立,張無忌忙大聲道:“大家捂住耳朵,運氣抵抗,以免內腑受傷!”
然而他話音一落,謝遜的笑聲忽而止住了。
張無忌回頭一望,隻見謝遜須發皆張,目中流淚,不由上前一步握住他手腕,含淚懇求道:“義父,孩兒求求您,就先下山罷!”
他兀自說話,謝遜卻直挺挺站住不動。
張無忌瞧他模樣,忽而覺出不對,忙去探他脈搏,這才發覺謝遜已趁適才真氣鼓蕩之際,自絕經脈而逝。他望著謝遜毫無生機的臉容,恍然想到:“義父死誌已決,怕我阻攔,這才故意發笑,引我分神。”呆呆想罷,心中不由悲痛欲絕,當即抱住他的屍身放聲大哭。
方天至望見這情景,忽而心中觸動,亦怔怔出神了半晌。
末了,才閉目念道:“阿彌陀佛!”
謝遜既然已死,來尋仇的人便也沒了仇可尋。張無忌哭罷,便親手抬了謝遜屍身,攜明教教眾一並去了。
到第二日上,群雄複又聚集在小廣場中。
空聞繼續主持英雄大會,使僧眾抬了倚天劍與屠龍刀來,又複轉交到了方天至手裡,許多為了看熱鬨而來的江湖人士雖沒能得到寶刀寶劍,但到底飽了眼福,便心覺滿足了。而方天至將倚天劍抽出半截一看,隻見劍刃已被重新熔鑄一體。那鑄劍之人技藝精湛,隻在刃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見的細痕,江湖中人遠遠去看,定然瞧不出門道。
他心知刀劍中藏著的秘籍非同小可,一旦為人所知,恐怕將引起血雨腥風,縱是少林寺也未必彈壓得住。空聞不管出於私心,還是公義,將此事瞞下也是應有之義。
方天至持劍微微出神,峨眉派的滅絕師太卻已經看不下去了,當下強忍怒氣,霍然起身道:“咱們走!”
她剛一轉身,山道石階上便走上來三個人。
滅絕定睛一瞧,不由勃然道:“玄冥二老!”這一聲怒喝驚動群雄,眾人立時拔劍循聲望去。隻見來者三人之中,兩個青衣老人在後,一個男裝少女在前。
為首那少女身姿窈窕,雪袂翻飛,作白衣書生打扮。行走之間,她一雙妙目於人群中飛瞥而過,執笛揖道:“汴梁趙敏,不請自來,請諸位英雄見諒!”
方天至聞聲不由回首一望。
四目相視之下,趙敏的目光淡如秋水,不動聲色。方天至默然片刻,鏘地將那截雪白劍光收入鞘中,心中則記起她曾留下的字書來——
此彆再見之日,當為踐諾之時。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還沒寫完!還要半章!
下章前半截收尾倚天屠龍記,後半截開啟楚留香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