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話剛說完,黎果的手機就因為沒電徹底關機了。
這趟出門著急，黎果也忘了帶備用電池，奶奶摔傷的事情讓她非常慌張。她收拾了一點換洗衣服,再帶上了吃飯用的小話筒,走得匆忙。
黎果從沒跟人說過,曾經她的家裡也坐擁無數財富，但這些財富在一夜之間蒸發，黎家倒欠無數外債。黎果的父親因此跳樓自殺,黎果的母親也改嫁。
十一歲以後,黎果跟著奶奶閔盼翠一起在黎家的祖宅生活。此後,老太太便獨自一人將黎果拉扯長大。
祖孫二人日子過得不算富裕,卻也沒有什麼太大煩惱。唯一的煩惱便是有些尋上門的債主，對她們家進行一頓搜刮,讓人不得安生。
在法律上,黎果父親做生意失敗欠下的巨額債務是並不需要女兒償還的。但黎果心裡卻藏著這麼一個願望：掙大錢，還債務。
具體債務有多少？黎果算了算,利滾利，估計有那麼個好幾億。
尋常人，這輩子是想都彆想能夠掙到那麼多錢，還妄還債？所以這樣僅僅隻是黎果的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願望罷了。
等黎果風塵仆仆來到小鎮上的醫院,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天早已變黑,黎果找到老太太住的病房,還未推開門眼眶就又紅了。
深吸了一口氣,黎果推開病房的門,見到老太太閉著眼躺在病床上,顯然已經睡著了。
坐在老太太旁邊的周嬸見到黎果，連忙站起來迎她,小聲道：“丫頭一路辛苦了吧，奶奶剛睡著，先讓她睡會兒。”
黎果點點頭，輕聲應道：“我不累的，倒是麻煩周嬸了，實在謝謝您。”
周嬸名叫周元容，今年剛滿五十歲，是住在黎家隔壁的鄰居。自從黎家落魄回來祖宅，周元容待可憐的小黎果也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無二。
周元容拉著黎果的手走到一旁，顧及老太太正在睡覺，輕聲地說：“看你，鄰裡間有什麼客氣的，倒是你啊，我怎麼看著你又比上一次見瘦了？是不是在外日子不好過？”
黎果尷尬一笑，實在不好意思提自己最近瘋狂減肥才瘦下來，隻乖乖地說：“那哪兒能啊？日子不好過我早回來投靠周嬸了。”
周嬸笑著說：“不成不成，不是周嬸不留你，周嬸巴不得你在身邊呢。但是在這小鎮裡是沒有出息的！人還是要往高處走。”
黎果點點頭。
彆看周嬸這輩子沒有怎麼出過這個小鎮，但她這個人開明得很。
周嬸膝下有一兒一女，女兒一年前自由戀愛找了個東北的男孩子。當時周嬸家所有人都反對這段戀愛，嫌棄男孩子家離得太遠，東北離這小鎮有兩千多公裡呢。可周嬸當時就說了，現在距離不是問題，一張飛機票的事情。關鍵還是得兩個人情投意合，得有共同語言。
但周嬸也說了，要是女兒受了一丁點的委屈，儘管回娘家，有娘家給撐腰。
事實證明，
周嬸的確沒有看走眼，她的女婿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男人。
黎果喜歡周嬸，正因周嬸的善解人意，開明大度。
兩人在旁邊聊了一會兒天，周嬸觀察著病床上老太太的動靜，對黎果說：“說起來啊，你奶奶這次真受罪啊。”
這次討債的上門，和往常一樣，一直平靜的老太太並未放在心上。一直到最後有人雜碎了黎果的那個存錢罐，害老太太心急如焚，一個不留心腳踩空，摔得不輕。
老人家的骨骼不像年輕人，這一跤摔下去，受了不少罪。檢查過後才發現，不僅有輕微腦震蕩，手也扭了，腳也扭了。但慶幸的是，沒有發生骨折。
黎果看著老太太躺在床上這副慘兮兮的樣子，眼淚終究還是奪眶而出。
其實她一般很少會哭，可但凡碰上老太太的事情，她總很容易動容。她幼時和老太太的感情其實不算好，當時黎家也算是名門，家裡有錢，說是幾代不愁吃穿。
黎果的媽媽當時因為身體的原因，隻能生黎果一個，老太太那會兒就不樂意了。且老太太還有些重男輕女的觀念，總覺得黎果這女娃娃長大後終究是要嫁給彆人的。
可也正是這個處處挑剔的老太太，最後是她將黎果帶到小鎮，獨自一人撫養黎果。
小時候的黎果一直知道老太太不喜歡自己，小丫頭人精一個，跟老太太走的時候卻半句話都沒有。因為黎果知道，那個時候卻隻有老太太一個人要她這個丫頭。
但黎果也絕對不是讓人省心的主，剛好老太太在一起的時候，這祖孫兩人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從來不安生。
周嬸對黎果說：“那幫討債的估計還會上門，可得小心一點。”
黎果顯然有點氣憤：“他們就這麼走了？”
周嬸道：“可不是，要不是誠誠發現，老太太可能昏倒在地上到現在都沒讓人發現呢。”
“真是可惡！”黎果握著拳頭，一想到老太太被人這般欺負，心裡就不平衡。
周嬸上來輕輕拍了拍黎果的肩：“還沒吃晚飯呢吧？我讓周誠誠帶點過來。”
周城誠是周嬸的兒子，比黎果大兩歲，現在在鄰市的一家公司上班。因為兩家鄰居的關係，黎果和周城誠自幼認識，關係也如同兄妹。
黎果有些意外：“對了，誠誠在家？”
周嬸說：“這不，過些天就是清明了嘛，他特地回來了一趟，說是加上年假，可以在家待上好些天呢。”
“是嘛。”那感情好啊。
說起來，黎果也好久沒有見周城城了，自從黎果去南州市上了大學之後，也就寒暑假才回一趟小鎮的，有時過節回來，根本不會碰到周城城。
越長大，聚在一起的時間就越少，所以過年回來時到愈發顯得年味十足了。加上今年過年周城城沒有回來，算起來黎果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沒見。雖然現在社交媒體發達，但好像沒有特殊的事情黎果也並不會特地去找周城城聊天，也就是對方發了朋友圈的時候會評論幾句。
不多時，躺在床上的老太太醒了。
年過七旬的閔盼翠睜開眼，見到黎果，微微笑起來，道：“呦，你來啦。”
老太太手腳無力，起不來。黎果走過去，瞪了老太太一眼：“就一個破玩意兒，你看看你現在給折騰的。”
“那還不是你喜歡。”閔盼翠說。
說的是黎果的那個存錢罐。
這個存錢罐是黎果幼時生日的一份生日禮物，放了有十幾年了。
黎果走過去摸了摸奶奶臉上的皺紋，心疼地說：“是不是很疼啊？”
閔盼翠點頭：“可沒疼死我老太婆。”
見老太太還有精力和自己鬥嘴，黎果懸著的一顆心也算放下來。
黎果湊近，又伸手貼了貼老太太的額頭，說：“說是你還腦震蕩了，你記得我是誰嘛？”
“你啊？”老太太故作玄虛，“村口的翠花？”
“是啊是啊，我就是翠花。”黎果說。
閔盼翠先覺得無聊起來，翻了翻白眼，說起正事：“我又不嚴重，你特地回來乾什麼？”--
周嬸在一旁聽著忍不住插話：“你老太婆都摔成這樣了還不嚴重，非要等死了才回來是不是？”
周嬸說起話來也是毫不拐彎抹角。
黎果讚同周嬸的話：“就是。”
*
小鎮上的醫院，離家近。
老太太情況穩定，除了手腳不利索以外，沒有什麼問題。是以，用過晚飯後老太太就嚷嚷著要回家。
黎果不肯，對老太太說：“你當醫院是你開的啊？醫生都說讓住在這裡，你非要回家乾什麼呢？”
老太太有自己的倔脾氣，十頭驢都拉不回來：“我要回家睡，醫院的病床我睡不舒服。”
“我怎麼見你睡得挺香的呢。剛才我進門你都沒有發現，你不知道我和周嬸聊了多久的天。”黎果說。
老太太表示：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中氣十足地說：“我就要回家！”
不過說到底，黎果還是帶著這個老倔驢回家了。
今天黎果匆匆趕回來，原是想帶老太太去市裡的人民醫院看看。但老太太堅持不去，說哪裡都沒有家裡舒服。
幸而周城城在，不然還不好帶老太太回去。
周城城個頭有一米七八，人也生得壯實。背起才一米六的小老太簡直是小菜一碟。
今年二十五歲
的周城城大專畢業之後就在某建築公司上班，待遇還算優厚，年紀輕輕攢了點小錢說是將來當老婆本。
到了家，將奶奶安頓好，黎果特地從包裡拿出一瓶自己慣愛喝的牛奶帶給周城城：“給。”
周城城也不客氣，接過來，打開蓋子咕咚咕咚一飲而下。
黎果看著周城城仰著腦袋喝飲料，突然想起那些年周城城在籃球場上恣意時。少年意氣風發，又生得好看俊朗，頗有女孩子緣。但周城城從情竇初開時
就一直沒有談戀愛，還挺讓周嬸省心的。
“看什麼？”周城城注意到黎果的視線。
黎果聳了聳肩：“看你變老了，都沒有以前帥了。”
周城城無語地“嘖”了一聲，“你就長得好看。”
“那還用說。”黎果也不客氣。
黎家的祖宅很大，三間宅基地建起來的，還特地開辟了一個大院子。院子用籬笆圍起來，左邊種花草，右邊種蔬菜。
黎果從家裡搬出來兩張竹椅子，一張遞給周城城：“聽周嬸說，你在家要待上幾天？”
周城城落座，竹椅小，他伸著長腿，對黎果嗯了一聲道：“大後天就走。”
“大後天就走啊……”黎果咕噥了一聲，“那我待在這裡豈不是很無聊啊？”
周城城笑：“那你求我，我就再跟領導請假，陪你在這裡多待幾天。”
“算了，我也帶了吃飯的家夥回來的，沒空跟你玩。”
“切。”
兩個人就在院子裡坐了一會人，看著天上的殘月，滿天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