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學校那邊,最近一直有學生陸陸續續報名,人數已經超過一千了。
這倒不怕什麼,學生再多些也養得起,隻算他林光宮一宮的內侍宮女就有幾千人。
此時此刻,陸嬌嬌在林光宮的書房,麵前是一堆淺黃色簡牘,這是大臣們遞上的奏本,指明了要送到林光宮來。
這事兒可新鮮了,要知道趙姬當了好幾年太後,從來沒有人主動送過來一卷奏本。
陸嬌嬌拿起一卷一目十行看完,又拿起另一卷看過,如此又拿起第三卷,速度便更快了,等到了第四卷第五卷的時候隻草草翻過就放下了,不過到底是看完了全部。
她一抬頭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帶著點少女心性的好奇,是她的侍女**。
“奴婢給太後磨墨?”**躍躍欲試。
“無需動筆。”
她沒什麼感想,不打算回這些奏折。
**收回手,目光滑落到桌子一角,戎金立在一旁,垂頭恭立。
陸嬌嬌:“年紀輕輕彆總垂著脖子,將來骨頭長定型就抬不起頭了。”
兩人一秒抬頭挺胸。
這二人一人活潑一人安靜,但有一個共同點,隻關心她不打聽事兒,這是先頭大人教得好。
陸嬌嬌上身後傾,輕鬆軟靠在自己新打的黃木椅子的椅背上。
“幾位大人勸我不要開學校了。”
頭幾天有些個權貴大臣家的孩子報名入校了,他們對太後的學校不放心。
**與戎金猝不及防,一起看過來,正見陸嬌嬌臉上淺淡笑意。
她說:“給我準備身正式點的衣裳,過兩天辦個開學典禮。”
戎金說:“奴婢已經置辦好了,這就給您拿來過目。”
**說:“他說您哪天也許要去看看那些學生,打頭些天就準備好了衣裳。”
陸嬌嬌說:“小金子可真是個知心人。”
**用眼神擠兌他,戎金拱手告退。
陸嬌嬌伸手,**扶她起身,走到窗邊,她拉了拉殷紅罩衫,纖纖玉指扶著暗紅窗欞,隔著一層玻璃窗看漸漸活躍而起的春光明影。
“一會兒你帶著我的口諭去找長吏,就說後天學校舉行開學典禮,邀請百官觀看。”眼睫微動,雙目光輝盈盈,“彆忘了這些大臣。”
陸嬌嬌掃一眼桌上的奏本。
**是宮裡頭字寫得比較好的女官,她負責抄錄奏本上官員姓名。
幫她研磨的小宮女說:“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往林光宮送奏本,太後不回他們嗎?”
此番態度,未免有些輕慢。
**低頭寫字,“少議論這些,太後做事自有分寸。”
抄寫完畢,**放下筆伸個懶腰,忽然感慨:“太後脾氣可真好。”
小宮女聞言抬頭:“姐姐說的是,還從沒見太後打罵哪個。”
“不止這些。”
開一卷抄一名,有意無意總能看到裡頭的字句。
大臣們連哄帶勸的,說辦學校勞心勞力太辛苦,不如辦幾場宴會找幾個歌姬舞姬取樂,又說教導庶民讀書是沒用的事兒,人家可以和父母學,到學校裡頭不過是混吃混喝……
說這些無非是看不起人罷了,拐彎抹角讓人看了發笑。
難為太後一本一本都看完,還大大方方邀請他們去開學典禮。
學校裡頭的一屋一瓦全是太後看著定下的,就算是桌椅板凳也是太後親自畫了圖請人造的,更不必說學生用的教材是太後每天熬夜寫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太後有多認真花費多少心血。
揣摩上意是臣子本分,這些人未曾了解卻輕率阻撓,實乃不敬。
見過趙姬的臣子其實不多,也許因為她任性而不體麵,所有人都有意無意降低她的存在感。許多人忘記她與秦王呂丞相是一類人,甚至比起沒有完全掌權秦王,他的成年長輩有更大的權力。
請柬既出,開學典禮那天除呂不韋告病不來,所有受邀之人如約而來。
建校時特意留出一大塊空地做操場,靠北的地方架起個兩丈高的木台,上麵架著華蓋,四麵無牆,隻有到人腰部高的歸整欄杆。
此處高亭右側立著五丈高的旗杆,上頭掛著黑色大旗,白色字跡分明,一板一眼寫著:鹹陽農業技術學校第一次開學典禮
學生按照身高班級列隊集合,廣大的場地上,列隊整齊,最前方土裡埋了一條紅磚做線,一步開外站著高個子學生,手裡各自扶著旗杆,大紅色旗幟迎風飄揚,上頭的字跡舒展開來,清一色的一年級某某班。
操場沒有牆,隻在地上埋了一道磚線,大臣們由人領著一路進來,站在磚線外頭不約而同停下腳步,他們看到了整齊的學生隊伍。
廣場上的學生超過一千人,他們絕大部分來自鹹陽,另一些來自周邊地區。
六十人一個班級,男女混合,從高到低列為兩隊,一共有幾十條長隊,橫豎對齊,挺胸抬頭,校服未做,大多數學生穿麻布素衣。
這麼離老遠一看很有氣勢。
戎金陪幾位大臣站了片刻,廣場上有大鼓聲傳來,本來人群隊列裡那麼一些不明顯的交談隨著鼓聲一聲一聲傳來都消失了。
戎金領著大臣到了學生隊列邊上,一張竹席子上放著幾十個坐墊,他說:“諸位請坐。”
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坐不下去,旁邊一丈就是學生隊伍,打頭最矮的到人胸口,往後一個比一個高,他們若是坐下,一個個的都比他們高半人。
魏太公說:“勞煩你將坐具撤了吧,小娃娃們還站著,我等坐著像怎麼回事兒。”
餘人也附和。